但在旁人看来这无疑是挑衅。
“报上你的王族门庭,无礼之人!”
迦尔纳微微低下了头,他知道一旦说出自己的身份,刚刚所作出的“出格举动”和长久以来的执念就会被彻底断绝。
沉默中维护秩序的武士已经开始往这边移动。
“他若不是王我便封他为盎伽王,这样就有资格参加比武了吧?!”
说话的正是难敌,阿周那循着声音看去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对峙中台下的人群又开始推搡,一个破衫老者拄着拐杖正向这边努力移动,唤着“迦尔纳”的声音充满了担忧,毫无疑问就是台上那个少年的父亲了。
“原来如此,区区车夫之子真是可笑,什么时候卑贱之人也配和我们站在同一台上。”
般度五子之一的怖军嘲弄
着大笑起来,“滚下去吧和你卑贱的老父一起,这里不是要饭的地方。”
少年猛地抬起头,眼睛像是要喷出火,身上隐隐有火焰腾起。
阿周那全身紧绷着,手上的箭矢蓄势待发。
“刹帝利依靠的是力量,而不是出身,况且你们般度族兄弟的出身难道就不可疑吗?!”
难敌愤怒地反驳着怖军,有些担心地看向台上那个瘦弱的身影。
“你…算了…”
怖军冷笑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跟上,想尽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阿周那随着自己的兄弟走下竞技台,心中的惊讶与疑惑几乎要不受控制。刚刚有一瞬间他确实看到了无形的火焰在那个少年身上蔓延,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弓箭或许来不及射出就会被那炎火吞噬。
匆忙中他转头看向还在台上的迦尔纳,却发现那双碧色的眼睛也正在注视着他
宿命。
这两个字突然重重击在心上,如同他那总是正中要害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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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在这片土地上持续了很久,似乎永远不会有尽头。战火燃起的理由很复杂,但表现形式却单薄得有些无力。
血与仇恨。
迦尔纳回想着之前与俱卢使者黑天的谈话,陷入了沉思。和谈破裂后营地中的气氛似乎也变得更加紧张,身后不时传来靴子踩在坚硬土地上的声响。夜晚的恒河有些陌生,风在平坦的河面上恶作剧似的踩出一个个漩涡,溅起潮湿与清凉。
“迦尔纳,继承了太阳神的血脉的你是高贵的刹帝利,回来吧,作为般度族长子继承王位,拾起你本该拥有的一切。”
本该拥有的一切…么?
少年闭上眼,显得有些疲惫。他成为盎伽王投入难敌麾下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三年。
这些年的王权生活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难敌当初庇护他赏识他已是难以报答的知遇之恩,更不用说将他抚养成人的车夫夫妇。
既然难敌需要他在战场上杀伐那就理应去回报,如果这就是自己的宿命的话。
夜有些深了,不远处的营地也安静下来,巡逻士兵的步伐与篝火中木柴所响起的噼啪声让人困倦,短暂的宁静中空气的流动似乎也更加和缓。然而身后突然传来的有些纷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少年没有回头。
“迦尔纳…我的孩子…”
妇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愧疚和悲痛与恒河一起呜咽着。
眼前的她不再是高贵的般度王后,没有华丽珠翠的头饰也没有倾国倾城的妆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伤心母亲。
“回来吧…不要再和自己的兄弟争斗了…”
贡蒂想要去触摸迦尔纳,手指碰到的却是铠甲的冰凉。
少年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但转瞬一切脆弱又都消失不见,让人怀疑只是如水的月色映在他苍白皮肤上所产生的错觉。
“车夫夫妇养我育我,难敌护我重用我,我绝不能背弃他们。”
妇人的双手颤抖着,放开了迦尔纳。
恒河发出的哀鸣就像毒鞭一样抽打着她,让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也是在河边,她亲手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放入篮中推入河流。放开竹篮的一瞬间她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因为她的自私和懦弱。
今夜,她又一次放开了手。
月亮完全隐没于云层中,不远处传来的蛙鸣有些滑稽,但很快被营地里换岗士兵粗重的脚步声所掩盖。
“我不会追随般度族,但也在此立誓,绝不会对阿周那以外的般度兄弟出手。”迦尔纳平静地说着,“请您..请母亲回去,无论我和阿周那谁战死,都是宿命。”
长夜结束的有些猝不及防,黎明前的黑暗叹息着束手就擒,马上就会被即将燃起的战火彻底击碎。
迦尔纳有些不经意的想到,夏天就要过去了。
战争,或许也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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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陀罗站在树下等待着,没有恼人的蝉鸣和烈日让他松了一口气。
夏天终于要结束了,再耀眼的太阳到了凉秋也会收敛起不可一世,屈服于雷电之下。
他的伪装是完美的,任何一个过路者都会认为他是真正令人尊敬的婆罗门,而没有人会拒绝婆罗门的请求。
包括太阳神的儿子。
战争让人厌倦,但不择手段可以让厌倦更快结束。
因陀罗抬头看了看被繁茂枝叶遮挡的阳光,知道自己等待的人终于来了,树叶的碰撞声中夹杂着一声很轻的叹息。
走来的少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碧色的眼睛一直望向不远处那片戈壁,即将燃起宿命战火的地方。苍白的皮肤显得比往日更接近透明,脸上的平静让人很难相信他已经在战场上多次出生入死。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耀眼的金色铠甲和耳环。
“年轻人能否将你的铠甲与耳环布施于我?”
婆罗门诚恳地请求。
短暂的沉默中,因陀罗不易察觉地缓缓张开了手掌,雷电在夏末的天空中蠢蠢欲动。
“如你所愿。”
剥离的过程应该是极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