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自己，对面在等着揍他。

“等我禁制解除，回头一定把你们全杀了！”

脸上有些挂不住盖提亚，悻悻垂手，冷哼着抛了句场面话。

只是，以那孩子般的身高和面容，吐出这般话语，毫无威慑力而可言。

“等你有这机会再说吧。”

萨麦尔莞尔一笑，抬起的右手，不忘捏了捏那张有趣的小脸蛋，小小报复一把。

对此，屈居人下的第一兽，也只能翻个白眼，以示不忿和抗议。

古蛇望了眼在连番挑衅下，居然懂得伏低眉眼，自我克制的小家伙，唇角愉悦翘起。

“看样子，你们的旅行，貌似体悟到了不少东西。”

“体悟？我只想唾弃你们的世界！何其无聊，何其可悲！”

盖提亚冷笑不已，毫不客气地出言打断。

萨麦尔微微一笑，玩味问询。

“哦，经历了这么多，你真的还这么想吗？”

“盖提亚！”

“闭嘴！无能的王！”

罗曼刚想出言制止，却被自家的不孝子，鄙夷推开。

“明明全能、明明能阻止世间一切悲剧的王，却只是端坐于王座之上、只是微笑的看着一切苦难。

明明强大、明明能消弭世间一切干戈的神，却只是高居与天堂之中、只是冷漠的注视着尘世的征伐。

以死亡为前提的生命毫无意义，注定要终结的人生何等荒谬！”

白发红瞳的正太，目光扫过一旁不务正业的智慧之王，以及桌旁嗦面的神上之神，忍不住咬牙痛斥，满眼不屑。

“所以呢？”

萨麦尔认真听完了对面对这个世界的评价，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边的红油，抬头瞟了眼那位义愤填膺的第一兽，漫不经心地开口。

“如果给你机会，

你要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一个地上天国？

那里的人，全都不老不死，和谐友爱。没有任何事物能伤害他们，没有任何事物能影响他们，没有任任何问题需要解决，不需要苦恼，没有痛苦，有的只有安心的笑容，所有一切，都顺心如意。”

“是又怎么样！”

盖提亚骨子里的桀骜，自然让他没有遮拦隐瞒的必要，只是冷冷地告知了自己的目的。

萨麦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诚然，不少人会这么认为，没什么不好。表面上看，这种构想就是个乐园。甚至可以说，这是许多人，都幻想过的理想世界。但同时……”

古蛇微微抬头凝视着眼前的第一兽，话锋陡转，语气加重。

“……这所有的一切，也都将失去了意义！”

“什么意思？”

第一兽不解其意，下意识皱眉问询。

萨麦尔灌了口啤酒，淡淡解释。

“盖提亚，你太过肯定好的事物，却没思考过负面事物的存在意义，如果人的一切都能得到轻易满足，努力变得毫无意义，奋斗变得毫无价值。

衣食、金钱、权势、女色，这一切也都没有竞争的必要，外物无法影响自己的灵魂。

而从那一刻开始人类就和植物没有区别了。

从失去灵魂开始，不会对现状不满，无需思考解决问题，人就失去了无限的可能性。

未来将止步不前，繁荣与文化将陷入停滞。

安心的笑容也只是一开始还有，但人们会渐渐忘记，笑容的存在意义，最后当做累赘抛弃。

直至，连整个族群，失去延续的动力，化为一缕尘埃。

我赐予了他们强烈的欲望，也赐予他们不断前进的动力，这就是人性。

我可以解决具体的问题，但无法改变他们从出生就被赋予的本质。

一切的答案，只能让他们自己去寻找。

而只有经历挣扎，才能完成生命的巡礼。

这并非诅咒，却是祝福。

因为，经历苦难，方知甘甜为美。

有过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生命短暂，才会在有限的时间内爆发出惊人的色彩和创造力……

有时候，太过自以为是的点评和随意的插手，反而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古蛇幽幽看向眼前沉浸在刚才论述中，仍旧有些懵懂挣扎的兽之幼体，哑然失笑。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眼中只有非黑即白的世界。

但实际上，没有苦难的浇灌，怎么会开出绚烂的花呢？

生命。

文明。

皆是如此。

“欲立身于光明，须知黑暗为何物……”

萨麦尔意味深长地道了句喃语，郑重拍了拍眼前小家伙的肩膀。

“盖提亚，怜悯并非罪孽，不过，想要在这个世上，模仿人类生活下去，让这份慈爱落于实处，你要学的还很多，比如……”

一罐啤酒饮尽，古蛇随手扔掉空罐，目光幽幽转向某位无良的拉面店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