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实本来是想先和你谈谈,再决定参不参加海选的,但因为你那天恰巧把妈妈的祭日忘了,所以……我在气头上干脆直接去参赛了,结果意外通过。】
【那天你来学校见我的时候,没告诉你,很抱歉。】
【但现在也不晚,我知道的,即使告诉你,你也会说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就好。】
【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了解一下我这个年纪的话题吗?那就去看看吧,虽然我大概率不会被剪进节目里,但说不定呢?】
【最后......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能通过这个节目出道,成为舞台上的月亮,肯定可以赚到很多很多钱,到时候在海都买下一栋大房子,你就不用整天辛苦工作了。】
【爸爸,我们有好多年没有好好聊过天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咖啡厅也好、水族馆也好、公园的长椅上也好,总之……来好好谈一谈吧。】
楚元卿没办法无动于衷。
这些年来逐步叛逆,态度趋于冷漠的女儿,不仅主动克服了对自己的不理解,甚至纵使不知内情,也选择原谅了自己多年的麻木和疏离。
而最后的那句话,无异于是冰释前嫌的邀约。
楚元卿自以为很了解女儿,可这封短信中蕴含的情感,每一行都字字锥心,让她品尝到了自己的傲慢和无知。
楚望舒是年级第一的优等生,很努力也很乖巧。
她会把自己烧的饭菜好好吃完,从来不浪费粮食。
她会自觉穿上围裙,去厨房清洗碗筷,包揽家里大部分的卫生。
她没有自己的电脑,平日里很节约,柜子里大多是打折店买的衣服,会推掉学校所有要花钱的社交活动。
她从来不算多叛逆,只是个寂寞又善良,会将零花钱挤出来买猫粮,蹲在路边喂小动物发呆,没多少朋友的孩子。
可……
楚元卿还是以为,女儿多少会恨自己的。
或者说,她希望女儿能恨自己,最好恨到听到自己的死讯,也能无动于衷,甚至为拿到大额保险赔偿,感到开心的程度。
只是事与愿违,作为父亲的楚元青太笨拙,他麻木又迟钝,迟钝到要变成如今的模样,才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当初的决定或许并不够正确。
于是,在楚望舒屏息等待回答之时,对方的声音缓缓落下:
“我今天有工作,虽然能挤出来点时间,但也待不了多久,可以吗?”
小姑娘眉眼弯弯,惊喜地颔首,却是矜持地压抑情绪,正常回应:
“嗯,可以。”
“好,我开车过来大概要一小时,到了再和你打电话。”
楚元卿挂断电话,她勉强站起身来,看向镜中人狼狈的模样。
女孩膝盖被瓷砖磨破了,衣服和裙摆上都沾满鲜红,手掌染上的血不复黏腻,接近凝固的凄艳,配合白发金瞳,浑然都萦绕着不属人世的破碎感。
洗手间里的景象更是恐怖,堪称后现代的抽象画,厚涂的鲜血如涂鸦般,沿着洗手槽至地表的瓷砖,像极了杀人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现场。
但还好,作为神奇的魔法少女,她的血液本质都是魔力,只要用魔力冲刷一遍,就能以蒸腾现象将之全部洗净。
同理,脸、手、衣服上的血迹,也能如法炮制的变得整洁。
哪怕气味也只会遗留下,如玫瑰似荼蘼的好闻气味。
而事实上,她现在就能从满屋的血腥味中嗅到花香。
所以,楚元卿定下的一个小时,足够让体内的排异现象结束,魔力源不再紊乱,轻易扫除这些首尾。
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和小舒见面。
楚元卿会选择代价如此大的方式,除却为了不拖其余队友的后腿外,其实更多意义上,也是为了和女儿见面作准备。
这次公演舞台上,现场观众的视线固然恼人,可其正面情感转化出的魔力量,却是极为庞大,甚至不逊色于有千万观众的直播间。
嗯,两千现场观众,比拟数千万人直播观众。
总有种在教唆自己赶紧开十万人演唱会,借此一举升天的错觉。
其中奇妙的缘由且先不想。
总之,她经历强烈的排异反应后,提灯吊坠的魔力源扩大了约莫十倍,终于从究极废柴的魔法少女,进化成了有点废柴的魔法少女!
原本还算是“高级魔法”的魔力分身,这下终于能正常用出来,足以坚持两小时。
楚元卿已经想好了,在“楚元青”这个分身和小舒谈话的时候,自己还得路过一下,刷刷存在感,创造出两人同时在场的证据,彻底将自己和“楚元卿”这个身份切割开来。
这一操作完成,以后任由小舒如何脑补,都不会怀疑自己是她爹。
——神圣切割术!
楚元卿刚觉得有了安全感,就又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同时间,锁芯转动的细碎声落下。
楚元卿还来不及反应,一位社恐又阴郁的漂亮妹妹,便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洗手间。
唐琉璃大脑空白,她翠绿的瞳底,倒映着洗手间内信息量过大的画面,恍惚间在大片厚涂的鲜红中,回到了被妈妈留下一生阴影的恐怖场景。
可下一息,那位犹如神赐的人儿,给予了救赎,将之从回忆拽住。
楚元卿瞳底的金黄,仿佛瓦尔登湖上粲然的波光,她垂落背脊的白发,象征着天山之巅的初雪,精致绝伦的眉眼低垂,细腻苍白的肌肤,好似染上晨露的花瓣。
这刹那,堪称bug的闪耀魅力,涤荡了内心中的阴影,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伤和恐慌。
因为……
女孩唇边的血珠,恰巧顺着下颌,蜿蜒坠落,仿佛象征着生命的凋零,狠狠砸碎在了瓷砖上,一如走入陆上之国的美人鱼,终将化为泡沫。
90.楚元卿是魔法少女,唐琉璃的过去. 5k
咖啡店,洗手间。
满地颓唐的鲜血,在瞳底蠕动成炼狱的画卷。
那位溢满破碎感的人儿,如诗歌般美好,却那样透明又脆弱,她仿佛亟待救赎,咳出玫瑰般的鲜血,抬眸朝这里望来,澄澈又柔和的瞳底,倾诉着复杂的情感。
这两道极端冲突的场景,强烈的刺激着精神顽疾,在视野中持续旋转放大,糅杂为黑红和纯白的色块,又被那人的瞳色所淹没取代。
即,尊贵又具备神性的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