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刃辛目光如钩，看着面前十指紧扣的二人，寡淡一笑，道：“殿下过誉了。”

一盏茶的功夫，大理石圆桌上已摆满珍馐佳酿。燕蓁被萧允羡安排坐在他的身旁，刚好与江刃辛隔桌面对面。

席间氛围尚算轻松，言来语去不过朝堂之事。她也不插话，只低头认真吃鱼。

萧允羡聊了半晌，扭头见她细细挑着鱼刺，额角渗汗。便拿他还没用过的瓷碟盛了几样别的菜式放在她面前，又把她的瓷碟端到自己面前，替她挑起刺来。

“先吃点别的。”

江刃辛撇开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允羡一边挑鱼刺，一边时不时询问江刃辛，对方都简略答了，席间不算太沉默，却莫名的氛围转冷。

燕蓁咬唇，她可不是真的只来吃鱼的啊，于是只好寻个话头让气氛再度活跃起来。想到萧允羡曾说过进学时获得过江刃辛的指点，这才与他结识，便打趣道：“早就听闻江大人学富才高，是上京文人们争先恐后效仿的对象，殿下是如何脱颖而出获得大人青睐的？”

话刚说完，萧允羡拿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道：“这是何意？怎么不说你夫君我出类拔萃惹得大人爱不释手？”

“好不害臊。”

萧允羡笑，随即正色道：“不过我确实也想知道，江大人为何放着二哥和四弟，选中了我？”

江刃辛自刚才起便一杯接一杯的独酌，此刻听到问题，垂眸掩盖翻涌的情绪。

二四之争是既定的局势，皇帝需要的是制衡，他正好以辅佐萧允羡为由展开他真正的计划，与其说是他选择萧允羡作为上位的棋子，不如说萧允羡注定成为他的利剑。

为什么....事到如今却有蚀骨灼心的后悔。

“不是臣选的，或许是命吧。”

燕蓁看着对面的人，见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仿佛对一切都不关心，只是声音中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悲凉。

未等细想，她便被萧允羡示意一起举杯。

“这一杯，我与蓁蓁敬大人。”

江刃辛神色一滞，从他手中接过酒杯，“祝二位.....”

停顿良久，似搜肠刮肚，终于挤出几个字。

“情投意合。”

然后利落仰头，一饮而尽。

萧允羡正要回应，只见清风不知从哪冒出来，上前贴耳密语一番。他向江刃辛告罪，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你乖点，我去去就回。”

然后便带着清风走出了亭子，站在不远处的廊桥上说着什么。

萧允羡走后，燕蓁与他相顾无言，一个看景一个看菜，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她正想得体的招呼，却听对方突然开口：“恭喜燕小姐得偿所愿。”

燕蓁听这话意有所指，又想起刚刚那句‘情投意合’，真是古怪，哪有人成婚一年多了还来祝人家情投意合的？而且他称自己为燕小姐，而不是太子妃....

见她不接话，江刃辛继续道：“不枉当日春日宴上好手段。”

这一下真的是踩到她尾巴了，燕蓁最忌讳人说她攀附，毕竟确实是自己设计勾引萧允羡在前，让人当面挑破，实在有些下不来台，此刻又羞又脑，拧眉不悦的盯着他：“江大人何意？”

她简直越想越气，道：“我嫁给萧垣时，他只不过是个不受关注的三皇子。”

江刃辛看着眼前娇人俏脸气的绯红一片，黑黝黝的双眸清澈明亮，其中正好映衬着他的身影，满意的勾唇一笑。

“是我不敬。”他拿起酒壶先给燕蓁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举杯道：“我向你赔罪，可好？”

燕蓁一愣，被他如此两极的态度弄得心里发毛。

“无妨，江大人应该是多喝了几杯，失言而已。”

江刃辛再次一饮而尽，然后用锋利的双眸锁住她，视线不自觉下移，看着她的唇晶亮粉嫩。

“你觉得我喝醉了吗？”

“...没有吧。”

“那我为何....”

“嗯？”

燕蓁歪头，等他将后半句说完，却良久不见他开口，只定定的凝视着自己，同样是沉默，但这次周围的温度仿佛升高了几分。

“说什么呢？”萧允羡眯着眼走来，目光在燕蓁和江刃辛之间不着痕迹的看了两圈。

燕蓁不说话，小口抿着酒。

江刃辛垂眸，淡淡道：“你不在，我与太子妃闲聊两句。”

萧允羡抚上她的头顶，嘱咐道：“最后一杯，不可再饮。”

“哦。”她撇嘴应道。

接下来，三人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宾主状态，直到江刃辛借口出宫有事，才结束了这场微妙的款待。

江刃辛走时，萧允羡和燕蓁携手将他送至东宫门口。

鹰扬跟在他身后，主仆二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左右两边都是红色高墙，面前是一望无际的一道道门。

“太子和太子妃亲自送您出来，这是极大的礼遇，第二日宫中就会传开了，真的不要紧吗大人？”

鹰扬不明白，大人为何今日要去赴宴，明明是太子临时的宴请，且当时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

江刃辛一言不发的走着。

鹰扬见他面容肃冷，又有些苍白，担忧道：“大人，没事吧？您脸色不太好....”见他摆手，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下一瞬却扶着墙吐出一口黑血。

“大人！我去叫太医！”鹰扬大惊失色，正要走，却被江刃辛一把拉住。

他用手背不在意的一抹嘴巴，苦笑：“淤堵所致，吐出血来才是好，不必惊动。”

说完，他不知想起什么，喃喃的一句，跑出去的鹰扬没有听到。

“那我为何...想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