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厉泽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却不见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看见白微正静静地站在推开的窗户前,身上只披着一件素色纱衣。他从凌乱的被子里找出外衣披上,然后下床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静谧的清晨,春雨菲菲,绣花针一样的雨丝将园中的花木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窗檐下蕨类植物肥厚的叶片越发的青翠。
也许是在窗边站久了,白微的身子有些凉,他紧贴着她的脸,在那脖子上轻轻一啄,“这么早就起来了?”
感受到身后温暖的怀抱,白微的心却不停地颤抖着。
一切都因为昨晚的梦。
确切地说,那不是梦,是她的灵识再次进入到了楼厉泽的身体中。
和第一次不一样的是,白微直接到了那片血海之地。只是这一次,脚下的水面已经变成了淡红色,而头顶的天空也恢复成青天白云的样子。
这是不是说明,楼厉泽体内的煞气已经化解得差不多了?
她心中喜悦,也不管自己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只一直往前走着,一心想找到这里的楼厉泽。
一路走来,前次看见的骷髅兵也不见了踪影,她开心地在水面上跳跃着,转了个圈,向四周大喊着楼厉泽的名字。
很快,她的呼喊就有了回应。楼厉泽的身姿出现在血海中间的一个小岛上。那个岛实在是小得可以,看上去应该就只够十几人站立。岛的中心长着一棵大树,开满了透明的花朵,甚至有许多花瓣落在了水中,流到白微脚边,衬着淡红的水,反倒别添一股风情。
楼厉泽就站在那满树的花朵下,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
白微开心地踩着水跑到岛上,楼厉泽摸着她的头,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嘿嘿,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进来了。”白微拉起他的另一只手,“不过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看你这儿好像大变样了嘛。”
“都是你的功劳。”楼厉泽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
白微脸上一红,她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帮”他的,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对了,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怎么会在这儿看见你呢?”白微偷觑着他。
而楼厉泽只是淡笑着不说话。
白微嘟了嘟嘴,这时,刚好有片花瓣从头顶的花枝上飘飘摇摇地落了下来。她伸手接住它,情不自禁地赞道:“真漂亮。”
那片透明的花瓣躺在她手心上,如冰雕般剔透。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依旧这么喜欢冰莹花。”
“以前?”白微心中滑过一丝诧异,抬头看着他,这才发现他似乎有什么不同。他身上的那件衣服,虽也是黑色,但样式花纹却并不像是唐朝的衣服。
“你……”白微话还未出口,就见楼厉泽的脸色一变,定定地望着她的身后。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天色已经变了。暗红的血云翻滚着遮蔽了整个天空,天色顿时暗了下来。而湖面也由淡红色变成了最初的血红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白微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突然的转变。
而身后楼厉泽的神情仍是平静,只从眼神中透出一丝丝的沉痛。
白微的目光落在离小岛不远的一处湖面上,那里的红色尤其显眼,渐渐地,她看清楚了,那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从湖底缓缓地升起来。
当那东西冒出湖面的一瞬间,白微的心头一惊,那竟是一片红纱!
红纱一点点展开,慢慢地铺满了附近的整个湖面,而那中心处,仍不断有气泡冒出,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有露面。
白微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红纱,觉得很是眼熟,那鲜艳到刺眼的红色,似乎很像是,成亲时用的红纱……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红纱冒出气泡的地方,心跳得越来越快。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不想看见从那儿出来的东西。
但无论她怎么想,一切都不会改变。
最开始是乌黑的头发,然后是鲜红的喜服。
一个女子从水底升了起来。
白微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那精致凤冠下的容颜,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
“白箬……”
却是身后的楼厉泽叫出了女子的名字。他走到小岛边缘,望着红纱之上的白箬,神情满是伤痛。
那人真的是白箬吗?为什么楼厉泽看着她的样子这么难过?
白微无所适从地望着两人。只见白箬仍是远远地看着楼厉泽,良久,她的脸上滑过一道血红的眼泪。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白微看见她的嘴一翕一合地动着,凄楚的声音清楚地传进耳朵里。
楼厉泽脸上的哀痛更甚,情不自禁地又往前踏出一步,似乎想要走到白箬的身边。
“重廉,你为什么要骗我!”
重廉?
白微猛地看向身旁的人,难道他不是楼厉泽?
“箬儿,你听我说……”楼厉泽,或者应该叫作重廉,喃喃地叫着白箬的名字。
一瞬间,白箬的神情变了,脸上的悲伤化作深深的恨意。呼啸的风声中全是她凄厉的声音:
“重廉!今日我所受之屈辱,定要用你生生世世的孤独来偿还!”
“箬儿!”
重廉朝湖面上的白箬奔去,却在他即将碰到她的时候,白箬的身体化作片片冰屑,洒满了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