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色将黑,山里突然下起了小雨。不大,但是山路却变得湿滑泥泞,再也走不得了。
一个杂役挑着灯笼上前打探了半里地,回来禀报:“大人,前头有座几进几出的院落,且亮着灯。我们不妨前去借宿一宿吧。”
被唤作大人的是位身材修长剑眉龙目的玉面官人。只见他通体锦衣外披大氅,却未戴冠,只把一头乌发用丝巾束着。腰间也无玉带,只虚虚挂着个和田玉的坠子,现下正坐在仆人用竹叶交织起来的顶盖下躲雨。看情形,像是位临时起意来附近游山玩水的纨绔,一时不察竟被耽搁在了半山腰上。
谭宗明双眉紧锁,站起来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来时的路,终于叹了一声,道:“看来今夜是下不得山了,既是如此,只有叨扰一下人家了。”
他又向众人吩咐,此番借宿实属唐突,一定要小心客气,不可造次,万万不能丢了谭家的脸面。
你道他谭家是何名门望族?这话说来可就长了。谭家世代经商,到了本朝因助太祖平定天下有功,得封一个锦衣侯。谁想谭家祖上却根本无意于朝堂,当即请恩只领虚封不领实权,仅留一个皇商身份罢了。当时人都道他傻,可谁想几十年更迭,其他开国列侯死的死贬的贬,倒只有一个谭家一直游离在朝堂之外落得安稳。
到了谭宗明这一辈,更是祖上荫恩繁茂,由得他流连山水,不务正业也不妨碍家产收成。外头那些田宅,钱庄的管家掌柜们竟有半数未见过他本人。
不到一刻功夫,众人便拥着谭宗明到了那处府邸。
谭宗明抬眼望去,只见高院朱门,白墙灰瓦,倒很有几分气派。那大门上挂了一个匾额,写的斗大几个字,可因夜色已深,竟然看不太真切。
有仆人前去敲门,不一会儿,里间便响起脚步声。门开了一小截,竟探出一张俊秀非凡的脸来。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来开门的会是位弱冠公子。
只见那公子生得好一双鹿眼!黑白分明,水光潋滟,连夜色都掩不住那眼波流转。他又有一张薄唇,看起来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偏又唇中还有带一点唇珠,显得稚气可爱。让人忍不住盯着发愣,心猿意马。
谭宗明暗抽一口冷气,心想,幸得还有两道浓眉如墨,不然哪压得住这位周身的风流娇媚。
那小公子看到谭宗明显然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打量他一番,眼睛滴溜溜只转,思虑犹豫间,似乎在做什么天人抉择。
谭宗明却主动上前道:“主家见谅,我等因山雨路滑,盼求能在府上借住一宿。明日一早便离开,万不会生出事端来。”
旁边自有仆人上前,摊开手中布包,竟然是一腚二十两的官银!
“还望主家笑纳,不要嫌弃。”
“你……你们……”小公子瞧了瞧银子又瞧了瞧谭宗明,显然十分肉痛不舍,却依旧道:“你们还是找别处吧,这里已经有人借住了。”
谭宗明轻笑一声,上前又贴近一步,扶住门扉几乎和那小公子脸对脸。
“好人,你且留我一宿,天雨留客,你我本应有这一夜缘份,我自当好好报答你……”
他往日也是风流惯了的,眠花问柳的高手,此刻沉着嗓音,吐气如兰,一声声像带了虫子似的钻进眼前人的耳朵里。
那小公子哪里经得起他撩拨,顿时满面绯红,又急又气,跺脚要去关门:“说了没地方住了!你快走,快走!”
他哪有谭宗明力气大,几番推搡,反而让谭宗明把门更推开了些。
正在此时,院内传来一声女子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