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冬收拾好行装回到堂屋朝父母跪下:“孩儿不孝,爹娘在家千万保重。”
母亲抹着眼泪,声音沙哑:“儿啊,这些银子你都带上,到了军中好好打点。告诉你嫂子,别管朝廷什么安排,能回来就回来,咱家绝不亏待她。”
齐冬胸口似被大石头压住,又悲又怒。齐刚强撑起身子,语重心长道:“冬子你这功夫到了军中肯定是一等一的好手,可出门在外千万不要张扬,凡事多留个心眼。”
齐冬仰起头,咬牙切齿道:“那帮害我哥的狗贼!”
“爹娘就剩你一个活头了,千万别一心报仇害了你自己!”
“儿子知道了。”
齐冬蓦地发现父亲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充满力量和精气神,整个人像枯萎的树枝。齐冬鼻子一酸又忍不住要哭:“爹,儿子跟七斤交代了,以后有啥事让他多跑腿,别不服老,您跟娘要平平安安的。”
齐冬又看向母亲,母子二人泪眼婆娑,齐冬强忍悲痛说了好些劝慰的话。
齐刚长叹口气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去跟你师父道个别吧。”
这一别不知相逢几何,齐冬想起了一件父亲一直讳莫如深的事,当下便壮着胆子问道:“爹,师父他……”
齐刚长叹口气,回忆当年的每一个细节。
“那年雪下得极大,整个南静山都被封住,山里只有咱们村提前进山的猎队,外人根本进不来。那天晚上乌云很厚,眼看着要下暴雪,爹早早收拾陷阱夹子回屋避雪。到了后半夜先是一道闪电照得山间雪亮,接着一声炸雷能把人的魂儿吓出来。这么折腾了半个时辰,外面竟然放晴了!山里幽静的瘆人。爹正寻思要不要出去看个究竟,外面响起了拍门声。爹以为是乡亲遭了灾赶紧开门,你师父就躺在墙边,脸上血肉模糊,身上一块黑一块红,还有一股焦糊味。人都快没气儿了,手还一直指着北边,爹赶紧把你师父安顿好,带上刀弓去看个究竟。”
齐刚闭上眼,不太愿意往下讲,许久才提了口气继续道:“爹顺着你师父指的方向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个约莫十丈的大坑。里面又滑又亮还有七七八八的黑点,整个看上去像生锈的锅底。爹滑到坑里才看清那些黑点竟是死尸!收拾出来的有囫囵样儿的只有三具,剩下的都化在了地里。你师父兴许是江湖中人,遭仇人追杀。后来爹埋了尸体,跟其他人说大坑是雷劈的,又把你师父藏在一处废弃的小屋里。期间隔三差五进山送些吃食和药材,偶尔看见你师父在那个大坑附近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直到谷雨后才让你师父扮成落魄商人来村里住下,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齐刚颤巍巍从里屋取出个锁匣道:“这是当年捡到的东西,看样子是块牌子,爹不识字也不敢给别人看。”
齐冬小心地打开锁匣,里边是块因熔化后扭曲变形的铜牌,看质地是上等紫铜但花纹刻字都模糊得很,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个“真”字。齐冬将铜牌还给父亲,又安慰一番后才出了堂屋。
齐冬回到自己厢房,将火狐皮装好后往师父家走去。
师父住得比较偏僻,齐冬害怕遇到乡亲询问便挑了小路,他走得很慢,第一次跟爹去见师父就走的这条路,没有人,有花草。小路只是条细细的黑线,两边柔嫩的野花在寒风中倔强地发抖。往事一股脑地涌上来,磕头拜师,练功,打猎,识字,一声声责备,一句句教导都历历在目。这宁静的生活猝不及防又不可抗拒地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撕得稀碎。齐冬抬头望望天,或许真的是命?
熟悉的小院映入眼帘,齐冬深吸口气轻敲柴门——没关,推门入院师父正在屋里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