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夹杂着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寒冷弥漫在这片黑暗中,顾云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的肩膀蜷缩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他整个脸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嘴唇冻得发紫,也是微微颤动着,顺着呼吸,有些微的白色热气从嘴里缓缓冒出来,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半睁着一双失神的眼睛惊慌的看着四周,但怎么都穿透不出这浓厚无比的黑幕。
一声尖厉而凄惨的声音骤然响起来,如厉鬼降临,顾云惊得一下竖起了脖子,头上冒出丝丝冷汗,那声音慢慢低下去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转转悠悠的越来越近,更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在沙哑的声线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仿佛终于要将一件想了很久的东西握在手中了。
顾云紧张而无助的缩成一团,阵阵寒意侵蚀在他的身上,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站起来开始跌跌撞撞的向着无知的前面逃去,刺耳的尖叫声紧紧的跟在后面,近得就像俯在他耳边,用一种幽深到极点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说着话,但他只顾着不断向前奔跑,根本没听见那些话说的是什么,他大口的喘息着,不时回头张望,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突然,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贴在了他的小腿前面,几乎是一瞬间,那根丝线毫无阻碍平滑的在他的小腿后面出现,密密的血滴冒了出来,顾云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他看到自己的左腿从小腿以下已经被整齐的切了下来,鲜血淋漓,他呆呆的看着那只掉在身边的断腿,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那意味着什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这才传到了他的感觉系统。
在顾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更黑的人脸的朦胧影子,围绕在那张人脸周围的黑暗逐渐隐去,像是被它的嘴一点点的吸走了,一丝灰白的光芒亮起来,露出了那个人的身体——如果那能称之为人的话。无数的黑布缠绕在他的躯体上,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就像是埋在了地下很多年的树木,密布着黑色和暗红色的斑点,腐朽的肌肤皱成一团。
那张人脸缓慢的靠近,黑沉沉的眼洞里透出深深的寒气,像被一块巨石狠狠打过的嘴令人心悸的塌陷在下巴上面,然后那个四分五裂的嘴张了开来,发出如蛇一样“嘶嘶”的吸气声。
顾云惶恐的将头向后缩,想远离那张狰狞的面孔,但他根本无法动弹,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那个人影向他伸出手来,指头上的指甲开始生长,越来越长,像一条条弯曲的小蛇缠在了顾云的头上,顾云紧紧闭上眼睛,那些冰凉的指甲继续在他头上游走,所到之处留下一条浅浅的印记。
其中一条指甲轻轻的抬了起来,指尖对着顾云的头左右摇晃,像是在观察和思考从哪里下手一样,过了一会儿它停了下来,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直插入顾云的头里。
“啊!”顾云痛得大叫起来,猛的睁开了眼睛。
环顾四周,指甲不见了,那个诡异的人脸也不见了,浓重的黑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微弱的亮光从窗户里透射进来,顾云长出一口气——那个梦又来了。
最近几天,那个阴森恐怖的梦每天都如约而至,以至于顾云一直强撑着自己不敢睡觉,直到实在困得不行了才在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按理说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所以人们总是用试探自己能不能感觉到痛来判定自己是在梦中还是位于现实里,但在顾云的那个梦里,疼痛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和真实,甚至在他从梦里醒过来也还存在着。
他强忍着自己头顶一阵阵的跳动,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小腿,一条像被细线勒过的红色印记环绕一圈,鲜亮而刺眼。
挣扎着下床看了看时钟,不到凌晨4点,但他继续睡觉的欲望却一点都没有了,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想的一直眼睁睁看着海城市的天空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海城图书馆坐落在海城市的中轴线上,是这个沿海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此时一句压抑着恼怒且极不耐烦的女声透过空气在本需要安静的图书馆大厅中回荡着。
“你究竟在想什么?!”
顾云是海城图书馆借阅中心的一名普通员工,此时他的两只手正悬空在电脑键盘上面,手指弯曲着僵硬的定在那里,眼神迷离,不知神游到哪方地界去了。
当那声尖锐的女高音猛的通过耳廓收集起来进入到外耳道,然后振动鼓膜,由听小骨传到内耳,产生出神经信号传进顾云正迷迷糊糊的大脑神经中枢里面时,就像冬天里一块冷冻的冰块闪着寒光拍在他的脸上,使他突然一个激灵,从遥远不知何处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定眼一看,面前一个愤怒的女人正瞪着他,伸出手使劲拍了拍放在前面桌子上的几本书: “我说,”那个女人看着顾云依然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再次提高了音量:“我来退书,你能不能快点啊,我还很多事呢!”然后把眼睛一翻将头转到了一边,似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顾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手忙脚乱的输入资料,为她办理退书手续,然后在她的借阅卡上盖上一个海城市图书馆的印章。
女人“啪”的一下从顾云手里抢过借阅卡转过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坐在旁边的同事纷纷递过去同情和探询的目光,顾云苦笑着回了一个难看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