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萧宝溶的柔情攻势其实没有什么抵抗力,何况早年就习惯了听从他的安排,理智上虽然想固执己见,只是与他相处得愈久,便愈觉得难以回绝他的要求。
太史令曾说我是妖孽,必定弄错对象了。
萧宝溶才像个妖孽,天生妖孽。别说他那些姬妾,便是我,天天对着这么个长身玉立骨清神秀的男子,也不由一日比一日沉溺于他清浅蕴藉的笑容和温柔细致的呵护中,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做他的皇后来。
毕竟,我确信,这辈子我再不可能找到比他更能真心待我的男子了。
至于我对他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是不是能让人神魂颠倒的爱情,我已懒得思考,也无力思考了。
如果所有的爱情,都会无路可退地走到梦魂俱伤的尽头,还不如不要的好。
原梁朝的臣子们已渐渐习惯了萧宝溶素常的温和可亲,以及面临大事时的雷厉风行,朝政日趋稳定,我终于有空去相山探望母亲了。
我早就应该去把有些事情问清楚了,至少也可算解掉心中一个缠得我心痛不已的结,——哪怕是个死结,再也解不开,一剪子剪了,至少不用这般想起来就阵阵揪痛了。
这晚,我和萧宝溶说我要去探望母亲,顺便在相山多住几天时,他又提到了册后的事。
“阿墨,你回来后,便行了那册后典礼吧!我不想……总有这种无法把握你的感觉。”
他这样说着时,我正在他的身下颤悸。
我的许多知识都是他传授的,而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连这种事也是他在教我,并且占了绝对主导的地位。
我不太明白他怎会还有无法把握我的感觉,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几乎都会被他一一看穿并拿捏准确。大到朝堂之上,小到床帏之间,几乎都在我的默认中由着他全盘掌控。
“答应我,嗯?”那声音好生魅惑,一如他指掌和躯体间的动作令人心旌神荡。
“好……”我抵敌不过,终于让步,“等我问过母亲,如果她觉得妥当,我便依你。”
其实我的事,从来都只是我作主张,我只想在母亲身边静一静,再次权衡一下利弊得失。
久在朝堂形成的陋习,即便是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也打算把利害关系一一考虑透彻再说。
南齐延兴元年二月底,我在众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相山。
母亲的消息很是闭塞,但由于梁帝和魏帝的死讯委实影响太大,终于连她也知道了。
“还好,还好!”母亲将我迎进去,便细细地打量我,“气色还不错,长得也越发漂亮了!哎……萧宝溶重建大齐,也不会亏着你,我也放心了!”
“我都这么大了,还能有什么母妃放心不上的?”我笑着应了,握住母亲纤瘦的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山中生活太过清苦,母亲比我上次见面时更清减了许多,连颧骨都凸出来了,虽是眉眼清致秀绝,到底让我有了美人迟暮的感慨。
相山别院已经被我夷作平地,我也没打算再建一座刺心,便只能住在上清寺。我心中有事,何况也的确想和母亲好好叙叙了,也不住给我预备的屋子,只令人将我的被衾暖炉等物都抱到母亲房中,和母亲挤作一处睡。
晚膳虽是素斋,因有我带的公主府厨子在,其精致美味自不用说,又是难得和母亲一起用膳,倒也吃得舒心。待和母亲睡在一床时,只觉她身上温馨的素香阵阵,亲切熟悉,不觉地蜷起身,抱着她瘦瘦的胳膊,窝心地倚在她的怀中睡着。
母亲笑着将我拉得紧紧的,为我掖着被子,说道:“瞧你这孩子,才说自己长大了呢,一转眼,又这么着撒起娇来!分明还是个孩子呢!也难为你,十岁便和我这个做母亲的分开了,不知吃了多少苦呢!”
我沉默,然后微笑试探问道:“母妃,你不是还有个孩子当年在战乱中留在北魏?现在想想,他岂不是更苦?才出世就和母亲分开了!”
“哦!”母亲神思便有些恍惚,眉峰蹙起时,眼角的细微纹路便深了起来,如被尖锐的刀细细刻过的白玉,“那个孩子啊!嗯,他才落地时,我就想着,你哥哥如果能顺利来到世间,大约也会是这个样子。可那个孩子啊,唉,我实在不喜欢他那双眼睛,明明黑漆漆光亮亮的,偏偏带点蓝。那种蓝,我一瞧见就想起拓跋弘的蓝眼珠了,怎么瞧怎么不舒服,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