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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韶华误,谁怜芳菲老(一)

经过好几个月的精心诊治,到这一年的秋冬之际,萧彦终于基本恢复过来。

而我在他病中的表现也让他对我这个女儿的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他病痊后身体大不如前,但凡大臣们有什么委决不下前来请示时,他常摇手不见,“让他们问安平公主去,议定了告诉朕一声。”

他如此行事,让我在朝中势力大涨。不论京内京外,军事国事,一切政令,皆出安平公主之门。萧桢虽是太子,已全然成了摆设,除了表面的荣光,再无一人真正尊崇他,连东宫稍有逾越的用度,都须得先请示过安平公主。

大约眼见我的势力坐大,一些保守老臣开始不安,怕出现前朝女帝之事,居然议起了我的终身大事来,且提出的几个驸马人选虽是名门高第,却都是京外的。

我对帝位毫无兴趣,但对暗地里算计我的人深恶痛绝。

萧彦接到奏表,却煞有其事地考虑起来。

这一日,我伴他用了午膳,叫人开了向阳的窗,搬了张大大的软榻,拉了萧彦一起晒太阳。

阳光甚是暖和,窗外的腊梅在融融的光线中散着芳郁的清香,连花瓣都格外地金黄灿烂,比起墙边砌下角落边的疏影横斜另具一番风味。

正懒洋洋想打盹时,萧彦将那奏表递了过来,“阿墨,瞧瞧这个。”

我随手一翻,笑道:“父皇盼着我赶快嫁出去么?”

萧彦摇头道:“没嫁人可以一直在父皇身畔侍奉着,自然再好不过。可想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拖着可如何是好?”

我厌恶道:“父皇,我想不想嫁人是一回事,给人算计着嫁人又是另一回事。”

萧彦哪会不知那些大臣的打算,苦笑道:“这些人倒也好解决。可眼看你快到双十年华,换那些成亲早些的,地上乱跑的娃娃都有好几个了。难不成一辈子就这么过着?”

我抱着膝坐到榻上,嘟着嘴道:“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好?何必找个人过来管束自己?”

“何必让人管束你?你如今是什么人?你是朕的女儿,是我们大梁的安平公主!你的驸马,自然应该听你的管束。”

“父皇,难道娶驸马就是为了让我多个可以管束的人?父皇,我那公主府可不小,内内外外可供我管束的人多着呢!也不在乎多一个可以管束的人吧?”

“你……你这傻丫头!”萧彦叹道,“像这样的冬日里,如果能多个暖床之人,不比你一个人孤衾冷寂好得多?父皇不在身边时,你也可以有个知心的人说说话,谈谈心,免得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把自己闷坏了。”

我懒懒道:“父皇,可我怎么知道,我这个所谓的知心人,会不会一转眼把我说的话当作武器,转过来对付我?”

萧彦笑道:“阿墨,你太多心了吧?如果觉得旁人给你挑选的夫婿不好,你大可自己约些名门子弟到公主府做客,好好谈谈,确定了品行端正的,再慢慢考虑。”

我随口应了,打着呵欠半卧到榻上,只作想睡觉。

萧彦摇头叹道:“打理起朝政来已经蛮有模有样了,怎么平素还和小孩子一样?”

他这样说着时,早有司空见惯的宫女抱了衾被来,为我盖住。

回去后,我暗中查了哪些人想着把我嫁出京去,一声不吭地安排着,终于赶在过年之前,把那些老家伙逼得致仕的致仕,外放的外放,守边的守边,确保自己能安安心心过个年,不用担心谁将我嫁得远远的了。

但这事远没算完。

过了年,便是天临四年。由于这些老家伙的提醒,萧彦把他那场大病恢复过来的精力,全用来张罗我的亲事了。

那年春天,萧彦一直说要提拔青年才俊,京内京外有些根基的未婚男子,多次被召入皇宫拜见皇上和安平公主,还几次在宫中设下筵席,令我为考官,考察他们才识武学。

我不好抗旨,只得硬着头皮让端木欢颜出了题,带了几个谋士在身边评选着,心中却已厌烦得不行,更别提去欣赏这些用脂粉和锦绣堆出来的所谓名士了。

论武学才识,论秀致美好,他们能敌得过拓跋顼?论文采风流,论清雅绝尘,他们能敌得过萧宝溶?

这两个人是不是我的意中人且不说,能不能和我在一起也不说,可到底都曾是我最亲近的人。有这等珠玉在前,萧彦找来的人我实在懒得多看一眼。

临近夏天时,萧彦三年来头一次踏入了萧宝溶幽禁的颐怀院中,呆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我听见这个消息,便觉得有些不妙,还没来得及打听他说了些什么,颐怀院的总管便传来话,说惠王请见安平公主。

我踏入萧宝溶在颐怀堂的书房时,由萧彦处调来的总管出乎意料地过来将我的侍女连同萧宝溶身畔的宫人一齐唤走,甚至关上了门,只留了我和萧宝溶二人在里面。

“阿墨,来了?”

萧宝溶正倚在书案上看书,见我来了才阖上书本,含笑招呼的口吻,一如当年在惠王府见着我时那般亲切温文。

三年的幽禁生活,并没有在萧宝溶身上脸上留下任何狼狈呆滞或哀凄微贱的痕迹。他依旧一袭最爱穿的云过天青软袍,松松扣着衣带,半散着发,秀润的面庞质若冰雪,一颦一笑自然而然地流露着如隔云端般的出尘绝俗风姿,让人不由地心生艳羡,再也记不得,他其实是个连自由都已失去的亡国王公。

“三哥,近日过得还好?”我拿过他正在看的书,却是一本江南文士新近刊刻的诗集。

他书房中的书并不少,但他极是聪颖,看书速度也快,我生怕他书不够看,一直有叫人留心搜罗各类新编诗文,或抄或买了来送他。

萧宝溶微笑道:“我怎会不好?大约这天底下再无法一人有我这般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这新出的诗集也好,不少都是以往认得的朋友写的,瞧来进步不少。”

我笑道:“你闲着无事时,不是也作了许多诗文?你整理出来,我叫人拿去刊刻,一定人人吟颂,个个赞叹。”

萧宝溶拉了我在跟前坐下,依旧笑着,却道:“阿墨,你嫌三哥活得太长命?”

我一时语塞。

诗词一道,旁征博引,明讽暗喻,最易被有心人寻出歧义,扣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萧宝溶身份敏感,如今有我护着,只在颐怀堂写着消遣时光倒还不妨,若是当真刊刻出来,悲怀伤春被萧彦看作对幽禁生活不满,那就连他的幽禁生活也走到了尽头。

萧宝溶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牵着我的手,将我细一打量,蹙眉道:“咦,阿墨,最近过得不好吗?怎么比上次见你还清减了许多?”

最近我的确被萧彦弄来的那些青年才俊闹得头疼,不过摸摸自己脸庞,倒还觉不出瘦来,只道:“哦,怕是夏天到了,天热,人就瘦了些吧?”

萧宝溶摇头道:“气色不好呢!阿墨,三哥和你说,到你这年龄啊,该找个夫婿伴着了。夫妻之间,阴阳和合,也是一种很好的养生之道。”

原来萧彦纡尊降贵来找萧宝溶,竟是要他劝我成亲!

我吸一口凉气,由不得面红耳赤,苦笑道:“三哥啊,对你或许是吧!可我不喜欢。我只想着就做噩梦了。”

萧宝溶微一皱眉,迅捷又舒展过来,清亮的眸子探索般在我脸上转动,微笑道:“还真打算因噎废食了?丫头,别怕,那种事没那么难受。”

他说得直白,让我有点着慌,忙别过脸,低声道:“三哥,我知道不难受,可实在……恶心。拓跋轲弄脏了我,我不想再多一个人来弄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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