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望摇头,望向我身上的血,脸色已转作惨白。他道:“你不只小产,可能……引发了别的病,必须立刻止血,不然……不然……”
“我知道。”我截口道,“你立刻带相思回狸山。我……我一定会去找你们,只要我活着……”
“别这样说,我会看着你好好的,好好的……”他的容色已极其惨淡,飞快将掌中的两粒药丸送到我唇边,“这是止血药,可未必对症……你快下来,大夫就在屋里。”
我勉强吞咽下去,向他笑了笑,“我必须离开。万一我死在这里,连司徒永都会想杀你的。现在……想杀你的暂时只有司徒凌。你自己保重,并请一定……看顾好相思。”
他居然也笑了笑,淡色的唇角扬上去的弧度却是凄厉,“我完全不知道,你的身体已经毁败到这种程度……我本以为你即便生气,顶多也只会一时动了胎气,要不要这孩子,还看你自己。”
“我明白,我不怪你。”我敷衍道,“你快带相思走!”
“你下来!我要看着你好好的离开,哪怕……哪怕以后跟着司徒凌……”他惨淡地凝视着我,“我不可能让你这样离开!”
我神思阵阵地飘忽,只觉随时可能失去知觉,见他还这般执著,更是焦躁,提了一口气,拔出承影剑便向他压住舆杆的手飞去。
他一惊,缩手已是不及,手臂上顿时给拉开一条长长的伤口,血如泉涌。
我向他喝道:“淳于望,你究竟要糊涂到几时?我不怕死,我只怕你和相思死!我只怕你们有事,你到底明不明白?淳于望,你是预备让我养病都养不安心,还是预备让我死不瞑目?”
淳于望凝注着我,眼中蕴着泪,却半滴不曾落下,只闻得他臂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下,飘落于阳光下的惨白地面。
他轻轻道:“我并不畏惧任何人。但我会走,我会让你安心。你既是这样的念头,我也绝不负你。生难同行,死当携手,总不让你孤单。”
退后一步,他再看我一眼,将手一松。
围缦在我前方缓缓落下,舆夫却迅速抬起肩舆,飞一般地奔往定王府。
卫玄,桂姑,以及北都最好的名医都汇集在那里。
可我看着慢慢在眼前放大的大片殷红,我不知道自己还来不来得及支撑到定王府。
手中的承影剑无力地跌落下来,我软绵绵地瘫倒下来,慢慢地垂下了头……
再度醒来时,已是两天以后。
睁开眼,便听桂姑在念佛道:“阿弥陀佛,总算是醒了!”
虽是浑身虚软,但周身裹着厚厚的衾被,床榻边又笼着熊熊的火盆,倒也觉得暖意洋洋,昏迷时都能感觉得出的沁骨寒意便冲淡了许多。
我神智尚算清明,慢慢转动眼睛,扫过急急去端药的桂姑,又看到了司徒凌。
他只穿了夹的玄色衣袍,抱着肩寂寂立于窗边。大片阳光投于他身上,让他的周围散着金黄的光晕,而他那身玄衣却像完全透不过任何的光线,更显得幽冷如铁。
他的脸色却是苍白,恰和玄黑的衣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桂姑开口,他才转过身来,走到床边,默默打量我几眼,然后低沉说道:“你好生养着吧!放心,淳于望和相思都已经离开北都了……或许,已经快回到南梁了。我并未遣人追击。”
我一呆,再不想他在我醒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而他已退开几步,淡淡地再扫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依然抱着肩,好像很冷。
我向身畔侍女低声吩咐道:“拿件厚衣裳去给王爷披上。”
侍女急应了,寻了衣裳奔出去;桂姑则端了药来喂我服用。
她笑道:“委实是捡回了一条命。失了那么多血,都说没用了,定王就是不肯放弃,一边给你输真气,一边……一边叫大夫们昼夜抢救着,总算是救了下来。”
我服完药,再端了补血的药膳过来时,我只吃两口,便觉饱了,闭了眼养神时,给司徒凌送衣服的侍女已经回来,神色有些惊惶,后面却跟着唇角含笑的沈小枫。
我轻笑道:“你不在家陪着二哥,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小枫在床沿坐了,笑道:“他听说了,哪里放得下心?待要自己过来,我听说大小姐病得着实有些险,费了好些唇舌才劝住,然后便赶了我过来,每天七八次遣人过来问你的情况。昨晚听说你的脉息渐渐趋向平稳,这才安心了些。”
我点头,沉默片刻,一时见屋中侍女都退了出去,遂问道:“方才小婉去给定王加衣裳,定王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