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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层楼迥,销得柔肠断(一)

桂姑微微变色,觑眼将他一打量,大约也觉出这定王远不是司徒永那样的好脾性,脚下已不由退了两步,垂眸便退了下去。

司徒凌已解了外衣,露出里面轻软合身的细缣长衫,却也是难得的素色,清逸如水边秀竹,高远如长空片云,端的清刚劲健,卓尔不凡。

他走到床边,将我的额一摸,低柔道:“嗯,比晨间好些,只是脸色还是差。你安心睡吧,我到那边榻上躺着,不欺负你了!”

说毕,他揉着我的发,俯下身,很轻地触了触我的唇。

我病了好些天,唇边早已干裂;他大约也过得不舒心,唇瓣是干燥的,带了些微的颤意。

他很快移开了唇,却隔了被将我紧紧拥住,叹道:“其实我何尝想欺负你,只是有时委实心里难受得紧。”

隔了棉被,我听得到他的心跳,一下接一下,沉实有力。

我柔声道:“我知道。凌,近来辛苦你了。”

他眉目更觉温柔,轻轻松开了我,自己从床榻内侧抱出两条衾被,往窗下的木榻上铺着,笑道:“不辛苦。你尽快养好身子,我也就安心了。”

我又道:“司徒永下午来过。”

他手中一刻不顿,淡淡道:“他曾派人过来祭奠过,并未亲来。若是来了,难得我还能把你藏了不让你见?也不晓得几时学的这鬼鬼祟祟脾气,和小时候半点儿也不像了!”

我继续道:“我已和他说定,把素素许给他。待我好些便送素素入宫。”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好一会儿,才继续背向着我缓缓铺着衾被,却把方向铺错了,鸳鸯戏水的锦缎被面一直拖到他的靴子上。

许久,他才直起身,依然背向着我,缓缓道:“我忽然记起,还有一叠公函极紧急,需得先去处理,你先歇息着吧!呆会唤两个丫头进来陪着,要茶水点心的也方便。”

我轻笑道:“好。”

他便立起,一步一步,稳稳踏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侧转身,继续睡觉。

朦胧了许久,听得背后有动静。

睁开眼,便见沈小枫站在床前,脸庞雪白,气色不成气色的,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

见我醒来,忙敛了惧色,向我笑道:“大小姐,可曾好些了?”

我问:“出什么事了?”

沈小枫道:“出了殡,哪里还能有什么事?再有两天收拾收拾,这府里也就清静了!”

我皱眉,然后轻笑,“刚司徒凌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

沈小枫犹豫片刻,终究道:“也没什么,就是说王府有点急事,先回去了。车夫不防他这半夜的要出门,车都卸下了,忙忙套马车时,他一脚把人踹飞了,砍断缰绳自己骑着跑了。”

“大约那一脚可不轻。”

“已经……不中用了。说是跟了好几年的老人了。从人都受惊不浅,素素小姐不放心,令人备了马车,连夜赶去定王府查看了。”

我皱眉,“她一个女孩儿家,半夜三更往外跑什么?”

沈小枫笑道:“大小姐放心,她带了定王府和咱们秦府好些人一起过去的,京城之中,还怕出事?素素小姐也是定王从小看着长大的,情分不比别人,前儿又是定王救了素素……定王可能迁怒他人,但绝不会舍得伤素素小姐分毫。”

我哼了一声,说道:“明日清晨,便让人把素素接回来!”

沈小枫应了,恍然大悟道:“莫非……就是素素小姐入宫之事?”

我阖目不语。

沈小枫沉吟片刻,低声道:“大小姐密令查探中秋进言立秦家小姐为后的陈御史背景,今天回话过来,说那人是皇上这两个月才从翰林院提拔上来的,再细查下去,他最宠的次子却是神策营的校尉,品阶不高,但甚得信用。想来定王绝不会叫人出这个损人利己的主意,应该皇上那边的人有心拿这话来试探秦家的意思。”

到底这丫头忠心,虽引了司徒永过来,但说话依然不偏不倚,事事只从秦家立场考虑。

我低声道:“小枫,我曾再三和定王说过,要将素素留在家中,承续大哥后嗣。皇上一系的人应该的确有人想着让皇上和秦家联姻。若是公然拿到朝堂讨论,即便是定王一系的人,也多有不想朝中再生变故的,必会附和此议,以平衡皇帝与定王双方势力,求得大芮安宁。到时我权衡利弊,多半也会改变主意。如今只是宴会间玩笑般提上一提,定王原先便知我心意,再当了素素的面说出,只要素素说不愿意,我也不愿意,他将这话传出去,皇上一系自然不好再公然上书论及此事。”

“也就是说……陈御史是奉了定王之意行事?”

我厌倦地皱眉,叹道:“小枫,你记得昨夜定王立的誓言吗?”

“记得,他说,有大小姐在一日,绝不干涉秦家或秦家军内务。大小姐……你一个人便做主定下了素素小姐的终身。他刚刚立誓,不好违诺来干涉素素小姐的亲事,想来心中郁闷之极。”

“有我秦晚在一日……”我冷笑,“也就是说,我死的那天,便是秦家连同秦家军尽数落到他手中的那天。到时司徒永兵力寡少,万不是他的对手。这大芮天下,便是他的。为免除后患,秦家余下的人要么彻底交出兵权退隐,要么死!司徒永和他的忠心臣子,则必死无疑!”

沈小枫打了个寒战,说道:“大小姐,你……你是不是太多虑了?皇上虽那般想,但我看着王爷素来在大小姐身上用心,何况又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想来……想来还不致如此狠心吧?”

“我也觉得,他断不会如此狠心。”我越发头疼,紧按着太阳穴喃喃道,“这是最坏的揣测,我本来想都不敢想他会如此……可皇上偏偏要提醒我……小枫,其实,他们两个,我都已看不大清了……想当年,在子牙山,子牙山……”

意气风发的少年和少女一路在山间奔跑,欢快的潺潺流水声中,清脆明亮的笑意直冲云霄。

泪水猝然间滚落,我默默掩住了眼睛。

沈小枫抱紧我,已哭泣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别想那么多,行吗?你没听桂姑说……”

其实我真不想去想太多的,真的不想。

我可以断了脊梁,由他搓揉成他想要的形状;可秦家和秦家军,不能断了脊梁。

我必须活得足够久,久到素素能成长起来,和秦彻一内一外,把秦家支持下去。

而且,秦家必须诞生新的继承者。

我指了指妆台旁边的螺甸小柜,“最下面那个抽屉里,有个牡丹花的粉釉瓷瓶,里面装着药,上面贴着标签有用法的。”

沈小枫应了,忙去找出来要给我时,我道:“这是给你的。”

沈小枫一怔,低头将那药看了一眼,脸庞腾地红了。

第二日到午时,前去接素素的人空手而返。

“昨夜定王喝得大醉,素素小姐服侍了一晚,今日便头疼脑热,说是着凉了。定王吩咐说,待退了烧再送回府。又找出一支极大的老山参,说有数百年了,让带回来给将军调理身体。”

侍女收了老山参,桂姑拿去细闻细看了片刻,纳闷道:“果然是好参,有钱也没处买的好东西。”

我微笑道:“我们是夫妻,他又怎会害我?皇上样样都好,只是对定王太过猜忌。”

桂姑亦笑,转头到茶房为我看药。

如此调理四五天,身体终于渐渐恢复过来,弃了杖也可缓缓在院中行走。此时秦府中人虽然还着素服,但各处丧幢已撤去,明丽辉煌的屋宇冲淡了抄家蒙难以来的阴暗悲凉,如今见我复原,更是松了口气,四处开始听到些言谈说笑声。

素素又隔了两天才回来,我细瞧其容色,除了有些苍白,倒也不见病色,也便放了心,令跟随的侍婢小心照顾着,又找来两个有年纪的老嬷嬷,教她宫中礼仪。

素素很是惶惑,我笑道:“你学你的,姑姑还会害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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