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喧闹之声更甚,远处近处,都有火光冲天,燎红了半个北都城。
惨叫声和厮杀声在杂沓的脚步声中迅速逼近,闵侍郎将我捏得极紧,却高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攻入城中的兵马应该没那么快便到刑部。何况若是司徒凌或秦家军冲过来,又岂是他喝止得住的?早该抓起我当作盾牌要挟对方才是。
寻了合适角度暗中打量时,那些持了兵刃冲进来的足有四五十人,各色各样的平头百姓装束,果然不是官家的人,却都蒙着脸,持着只有官家才有的锋锐兵器向前砍杀,居然个个身手不凡。
此时见闵侍郎呼喝,那些人也不放在眼里,径往大牢中冲去。有人在呼喝道:“别理这狗官,我们找人要紧!”
闵侍郎一怔,大约出于久在刑部任职的骄狂,明晓得外面已经乱成一团,这样的时刻也不肯由得那些人乱闯官衙,扬着单刀高声喝道:“哪里来的小贼,也敢趁火打劫,都不想活了?”
我听那声音有些耳熟,心念一转,已是大喜,趁着闵侍郎全神贯注在那些人身上,袖间利匕出手如电,反掌插入他胸口,——正是心脏部位。
那利匕不知怎样千挑万选千淬万炼,锐利得可怕,钉入他厚实的胸膛时,竟如刺穿一块豆腐般轻松。
他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盯住我,举起单刀就要砍我,到底正中要害,手边早已无力,整个人砰然倒地。
我已看准他落地方向,借力将他狠命一堆,恰躲过他滚落的身体,并在落地那一刹那侧转过身,飞快夺下闵侍郎手中单刀,同时叫道:“八宝!老七!”
那群不顾这边闹腾自顾杀出血路往牢内硬冲的人便纷纷往这边注目,并有人顿住脚步低喊:“七哥!看那个人……”
闵侍郎身畔亲兵陡见变生肘腋,无不大惊,已有一两人冲上前来便要对我动手。我忍着双腿剧痛,一扬刀砍中其中一人腰部,寒光闪动时带过一溜鲜血,一刻不停地奔向另外一人腹部,闪电般刺入。
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我已高声喝道:“我们十万秦家军已将皇城重重围困,顷刻便到刑部,你们谁想给姓闵的陪葬!”
那边已闻得老七在欢喜高叫道:“是秦将军!”
闵侍郎领的府兵听我说话已是迟疑,而老七等人已率手下蜂拥赶到,只在他们犹豫的片刻间已飞快将我护住。
我笑道:“想活命的,丢了兵器脱了官衣快躲回家逃命吧!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自己父母妻儿想一想。敢助纣为虐的,先想想我秦晚和南安侯的手段!”
我双腿重伤,根本无法动弹,身体和男子相比亦是纤瘦,但我声音尖厉冷锐,寒意森森,若他们听说过我当年活埋五万降卒的狠厉,应该晓得我并不是空言恫吓。
那些府兵便再不敢近前,不过对峙了片刻,不知谁发一声喊:“秦家军打来了,快逃!”
其他人惊呼,各各跳起,竟丢了兵器掉头便跑。
八宝和老七,——也就是上回在大街酒肆里遇到的司徒永结交的市井异人,已经走过来要搀起我。
我已疼得满头大汗,却只摆摆手,说道:“我腿断了,无法走路,立刻给我找个肩舆来。”
八宝应了,忙令人去寻,我又道:“八哥,我二哥秦彻、阿弟秦谨和侄女素素还在里面,麻烦你派人进去抓个狱卒帮我找出他们来,尽快寻人医治。”
八宝连声答应,一边催人过去,一边道:“我们人少,此地随时可能出事,请让小人先把将军送出去吧!”
我料得他们特来救我,必是司徒永吩咐,急问道:“太子呢?他现在何处?”
八宝、老七对视一眼,已有气沮之色。老七答道:“太子被端木皇后关在皇宫的不知什么地方,我们满心要去救人,可皇宫太大了,防守又严密,实在不晓得怎么去救。好容易找到太子心腹商议时,太子反让人传出话来,说近日京中必有动乱,让我们趁机到刑部救将军。他说不用管他,只管保全了你,就和保全了他一样。”
给连日磨难铸成的冰冷心肠蓦地一酸一热。
我抬眸凝注老七,冷冷道:“他真这样说?”
老七道:“若不是这样说,我们怎肯丢了他不管?他还说他一生坎坷,只庆幸能遇到将军,白捡了子牙山上许多快活日子。若是救出将军,可事将军如往日事他。小人听着,倒像是临终嘱托般,很是……很是不祥。”
他既失势,手中又没有多少实权,以他往日的储君地位,不论目前的龙争虎斗谁输谁赢,不论下面当皇帝的是哪一个,都不可能放过他。
那样文武双全潇洒随性的少年皇子……
我心念电转,已下了决心。
拄着单刀欲要勉力站起时,腿上疼痛刺骨,酸软得没有一点力道,再也站不起来。我皱眉道:“肩舆还没找到吗?”
八宝忙扶住我道:“此地的确不宜久留。小人冒犯,先抱了将军离开如何?”
我冷然道:“冒犯我的人已经死了很多,我不想再多你一个!”
八宝愕然,与老七面面相觑,已薄见怒意。
这时大牢中已有人疾速奔出,或背或抱出三人,急急过来回禀道:“小姐并无大碍,秦二公子伤得却重,需尽快寻医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