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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行路难,离人心上秋(二)

他从不是关于掩饰的人,说得虽然肯定,脸色却不对。我越发疑心,追问道:“你可知道淳于望娶过一个妻子,长着和我一样的样貌?”

“天下之大,容貌相类的人多得很,你怎会听一个敌国亲王的胡说八道?”

“对,他只是一个敌国亲王。可你为什么会认为,一个敌国亲王能动摇我心志,甚至让推迟亲事?”

他神色愈加不好,神情间的激动却消褪了下去。他黯然笑道:“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自认能看穿你心思……或许是我太相信自己感觉了?可有这样想法的人,似乎并不只我一个……”

“是么?真的……只是如此?”

“不然还能怎样?你认为……你可能跑到南梁去和一个敌国亲王结为夫妻,还生儿育女吗?”

我动了动唇,掌心尽是冷汗,竟不敢再问下去,只抓过袖中一条巾帕,递到他手边。

他胡乱把流血的手缠了,静默片刻,才道:“我虽想利用淳于望阻你婚事,但并无害他之心。听说上午秦府有辆马车载着个小女孩儿离去,我猜他也在车上吧?可我也由他去了。”

我点头,“在一起混了那么多年,我这府上旁人看着门禁森严,和你们亲近的人该大有人在吧?早知瞒不过你们去。”

后院把守得虽紧,马车离开时总会有些形迹露出,司徒永、司徒凌猜出淳于望自秦府离去也不奇怪。慢着,司徒永知道了,那么司徒凌……

见我变色,司徒永竟似看出了我心思,轻叹道:“司徒凌出城追击淳于望去了。你该明白了吧?真正想把他千刀万剐的人是司徒凌。”

我的心立时沉了下去。

沈小枫特特跑来告诉我司徒凌出城,我心烦意乱,竟从不曾想到这上面来。

淳于望身在异国,又带着相思,便是有几个随侍相护,又怎么敌得过司徒凌身边的高手如云!

我深吸一口气,提了宝剑便要往外奔去时,司徒永拉住我臂腕,“来不及了!”

我挣开他,冷冷道:“你挑了这时候才赶过来,不但想解释是我误会了你,更是想告诉我,淳于望父女可能已经死在司徒凌手中?”

司徒永苍白俊秀的面庞弯过虚弱的笑弧,“晚晚,父皇病重,时局多变,我不会让你嫁给司徒凌。”

我忽然间说不出的心寒,惨然笑道:“永,你那个还是侠义爽朗宽厚热忱总以一颗赤子之心待人的司徒永吗?”

司徒永居然轻轻笑了,“我也想知道。伴着你和相思一路回北都时,我还以为我还是。”

即便知道来不及,我也无法安坐于秦府等待噩耗的到来。带了十余名随侍,我顺着淳于望离去的方向追去。

司徒永也不再拦阻,径带嫦曦离去。秦彻、秦谨略知一二,将其送出时脸上俱有忧色。

寻到淳于望的马车时,已经接近三更。

确切的说,只是马车被焚过的车架。

那是一条从官道延伸过去的小道。黯淡的月光下,激烈的搏杀痕迹清晰可见,沆洼的地面和凌乱的青草间有大片的血迹,却看连半具尸体也看不到。

那堆马车的灰烬已经冷了,犹有金玉碎片混杂其中,依稀辨得是淳于望或相思之物。但灰烬中并无骸骨,连拉车的马都不见踪影。

耳边一阵一阵,只回响着司徒永拦我时说的几个字。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晨间他们还在我身边散漫地品着茶,赏着画。一个眉目含笑,温雅脱俗,一个稚拙可爱,活泼灵动。

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就来不及了吗?

沈小枫走到我跟前,低声问道:“怎么办?看样子,他们已经被抓走了,或者……”

我浑身发冷,却逼着自己冷静。司徒凌晓得我对相思另眼相看,他不想和我反目,应该会留些余地。即便杀了淳于望,也不至于取了相思的小命。

淳于望那些南梁随侍的尸体不见很好解释。朝中尔虞我诈,正万般混乱,一不小心,便会有把柄落入敌人眼目。他不想此事被太多人知道,自然要悄悄处理。

但他没道理连淳于望和相思的行囊一起烧了。淳于望身份特殊,地位尊贵,他的随身之物说不准有些对大芮很有价值的东西;他若掳了相思,如果不想为她多费心,自然也会留着她素日所用之物。

他烧了马车……

他的性情坚忍却骄傲。如果行动顺利,绝不致如此暴怒。

我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腔子来,面上却只维持着平稳的声调,淡淡地吩咐:“两人为一组,在方圆十里内细细搜查,寻找相思小姐,以及……跟在她身边的男子。如果发现行踪,不许惊动,立刻通知我;如果……没有消息,天亮后各自回府,尽量别落人眼目。”

随侍众人领命而去,只剩了沈小枫略带紧张地跟在我身边,许久才问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抬头看看天色。

苍穹如墨,玉钩摇挂,星河明淡。远近村廓山林,层层迭于夜色之中,苍黑一片。

这样的夜晚,别说我只带了区区十余人,便是千军万马,想找出藏于夜色中的两个人,也是大海捞针。

可难道就这么回去吗?

我迟疑片刻,低声道:“我们……从别的路回城。”

如果淳于望没有遇害,他多半带着相思从别的路出了城;这马车留着,只是用以诱开敌人的虚晃一枪。就如,之前他让手下故意步入陷阱,却确保了他自己安然无恙脱身离去。

但能让如此多的人为他舍生赴死,越发让人觉得他不简单。

他和司徒凌,一个温雅,一个冷峻,可他们的行事,竟同样让我有深不可测之感。

判断着淳于望可能走的路,我带了沈小枫转向另一条路,慢慢往回行去。

但我想到的,司徒凌一定也想得到。我搜寻的地方,司徒凌一定也早已搜寻过。淳于望带着年幼的相思,必定加倍谨慎地掩藏踪迹,我又怎么找得到他们?

往前又行了半个时辰,离那马车焚毁之处越来越远,离北都城倒是越来越近了。

我心知已不可能打探到消息,正待吩咐沈小枫快马加鞭回城时,偶抬眼一瞥,已是顿住呼吸。

前方一株老榆树的树梢上,挂着一只纸鸢。

普普通通,市集上随处可以买到的纸鸢。常有村野人家的牧童买了,或自己做了,趁了天晴风大的时节放上去,不小心给树枝缠上,再取不下来,从此便高高悬在树梢上。

这只纸鸢看着也像无意缠在树梢上的纸鸢,可它的式样实在太眼熟了。

那日我陪相思放纸鸢,因收线时掉了后面缀着小蝴蝶,相思哭闹不休,第二日我到底令人到市集上找到一模一样的纸鸢,重新买了一只回来。

昨天上午我和司徒凌在城外的时节,相思就在侍女的陪伴下放着这只“母女相依”的蝴蝶纸鸢,然后遇到了有心前去找到的淳于望,顺理成章地带他进了府……

如今,那飒飒飘动的大蝴蝶后,分明有一枚小蝴蝶正灵巧地舞动着,像谁家小女孩正牵着母亲的衣襟往前奔跑,一路撒下娇憨无邪地清脆笑声……

沈小枫见我勒下马,正在奇怪,顺着我的目光只一瞧,便失声叫了起来:“那……那不是……”

连她也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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