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看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33看书网 > 情晚帝宫九重天 > 第64章 行路难,离人心上秋(一)

第64章 行路难,离人心上秋(一)

晚膳尚算精致。

相思与父亲分别已近两月,今日团聚,自是开心,从头到晚叽叽喳喳,撒娇儿撒个没完没了,淳于望也是谈笑晏晏。我和秦彻、秦谨自是一肚心事,极不自在,可当着相思的面也不好露出。于是热热闹闹围着桌子用膳的,怎么看都像别后重聚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饭毕,秦彻悄问我:“下面怎么安排?”

我心头烦乱,再看一眼拍手欢笑的相思,说道:“让他带着相思,走吧!”

“这……妥当吗?此刻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

我愤愤道:“府外必定守着他的人,他不愁没地方去。何况他外表忠厚,内藏奸诈,还怕给人算计了去?”

秦彻点头,正要以主家身份去说时,原正和相思说笑的淳于望忽然变了脸色,掩着胸口栽下了椅子。

相思惊叫,差点没被带得跌倒,忙扑上去扶她父亲,连声唤道:“父王,父王怎么了?”

淳于望神色萎顿,勉强在地上支起身,低喘着说道:“近来一直服着药,本已好多了。只是今儿太过劳碌,又断了药,便有些透不过气来。这会儿胸肺间疼得厉害。”

他向外看了看,说道:“可惜我的药都留在原来的住处了。听说陆老太医开的方子里有些药甚是少见,不知这会儿还来不来得及出去配齐。”

相思着急,拉扯着我袖子道:“娘亲,娘亲,快给父王抓药……”

我很是疑心淳于望故意装出这等模样来,可见他满头冷汗,本就清减的面庞愈加苍白,连唇边都失了色,也不觉慌乱,扬手便唤人进来。

“把他扶回书房去休息,找出那方子,快给他煎药去吧!”

沈小枫赶忙走过来,却和秦谨一左一右急急扶了他离去;相思慌得泪汪汪的,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我看着几人离去,才发现自己吩咐了些什么,怔怔地站在当场。

秦彻推着轮椅行到我身侧,皱眉道:“晚晚,你留下他?万一司徒凌知道,你让他怎么想?”

让司徒凌怎么想?又将司徒凌置于何地?

我也像犯病了,一阵阵地喘不过气,连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刚服的药丸,竟似失效了。

陆太医给淳于望开的方子都有拿给我过目,有些难配的药材也是府里集齐了送过去的,因此药还算现成。等煎了一剂给他服下,他便似缓过来些,只是精神萎蘼地卧在榻上,阖着眼睛仿佛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论他有没有耍诡计,他留宿于秦府都已成定局。

相思因重回父亲怀抱,很是兴奋,见淳于望不舒服,也不敢很闹他,却缠着我叽叽呱呱地说话,竟在算计着什么时候一起回狸山了。

好容易哄她睡了,我走去书房,去看淳于望。

这内院的书房是我呆得最多的地方,有时午间倦了,便憩于此处,因此一向备有卧具。淳于望如今睡的,正是我的卧铺。

他也不装病了,正披了衣倚在枕上看书。

我嘲讽道:“殿下已位及人臣,读上一肚子书,难道还打算考状元不成?”

他闻言坐起,将手中书册向我一扬,轻笑道:“看这书,考不了状元,但说不准能当上大将军。”

我举目看时,却是我闲来写的一篇策论,劈手将其夺过,怒道:“你既是客,也该有点客人的礼数。谁许你乱翻主人家的东西了?”

他笑了笑,“哦?你安置我在书房住着,我还当你盼着我多多拜读你的高论呢!”

我厌烦道:“你闹够了没?如果闹够了,尽快带了相思走吧!”

“你呢?”

“什么?”

“一起走。”

“凭什么?”

“凭我们是一家人。”

“不是!”

“是!相思唤我为父,唤你为母,我们怎会不是一家人?”

他笑得真挚,看着却如此可恶。

我头疼欲裂,无力和他争辩,一字字道:“我即将嫁给司徒凌,我和他,以及将来我们的孩子,才是一家人。”

他瞳仁收缩,再收缩,然后转作微寒的笑。

“听着你好像并没有把我和相思放在心上。”

我叹气,耐心劝道:“淳于望,回你的南梁去,丢下你三年的春秋大梦,再给相思寻个好母亲吧!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别为了那些回不了头的往事害人害己,说不准还会害了相思。”

“你相信了?”

“相信……什么?”

“你相信你就是盈盈,只是认定我们已回不了头?”

他的目光总是那样清寂而炙烈,让人心烦意乱。我头疼得站不住,扶了额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对不起,我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记得起来的事。还有,我相信,不论我是不是盈盈,我和你,都不可能在一起。”

两国敌对,我和司徒凌的婚姻也因因两家利益攸关早已牢不可破,他怎敢还抱着那样的幻想?

淳于望那样聪明的人,话说到这份上,若还固执己见,还真的不可救药了。

好在他只是紧盯着我,清寂的目光中如有荒野间缈杳的幽焰跳动,却没有和我争执。

许久,他轻轻一笑,懒懒地阖上眼,慢悠悠道:“你只相信你记得起来的……好,我会让你记起那一切的。”

我点头,说道:“明早的药,我会让人帮你煎好。路上的药我也会为你备上。用完早膳便请你带相思走。”

他不答。

我转身走出去,正要掩上门时,忽听他冷笑。

他道:“晚晚,我不会让你和司徒凌成亲!”

字字如刀斧斫下,斩钉截铁。

胸口骤跳,仿佛被他一寸寸斫于心头。

这么个祸害兼祸水,明天无论如何得把他弄走。

他若不肯,说不得一拳打昏,派辆马车把他远远扔出大芮。

满天的星斗仿佛落入了睡梦中,我一夜不曾睡好。

一大早起床,阳光透过窗棂投到屋中,刺得扎眼,头疼得更厉害,连身体都绵软无力。

沈小枫见我脸色不对,早将卫玄开来的药方煎了一剂,送来给我服了,却纳闷道:“不是说昨晚服过两丸了?连煎药也天天吃。怎么还不舒服?难道真的服用太多,已经没什么效用了?”

我勉强道:“何必大惊小怪?哪里就能病死人了?”

说也奇怪,夜间做着醒后什么也记不起的梦,浑浑沌沌睡了一夜,却越睡越困;醒来服了药,勉强逼着自己去练了半个时辰剑,出了一身汗,精神反倒恢复了好些。

再问相思时,果然又到书房去和她父亲做伴了。

我洗了把脸,依旧一身浆洗得笔直的武者衣袍,缓缓踱过去查看。

远远听得相思无忧无虑的笑声,我心神顿时舒朗,偏很快想起她将随着淳于望离我而去,从此天南海北,也许再也不能见上一面,心绪立刻沉了下去。

慢吞吞走到书房中,已见淳于望和相思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站在窗口看着什么。他们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衣着习惯,均是素白衣裳,手间也捧着一模一样的茶盏。

清寂内敛的父亲,天真可爱的女儿,和谐如春日里最美好的一幅图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