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来到荒园。

荒园有枯藤，岁久根亦朽。土润斑斓杂荆棘，网丝断续伤尘垢。

枯藤抽有一新枝。新枝叶片微有些发黄，弥漫着死气，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活。

虽是如此，倒也算个希望。

这不，他和它不都是如此。亦不知明天会如何……

揭开酒坛，狠狠饮上一口。先是满腔苦涩滋味，火辣辣的感觉直入胸膛。心中莫名多了几分豪气，滋味转甘。仿若人生，苦中作乐；尝千番苦，品一丝甜。

心有所感，侧翻酒坛，涓涓细流涌入枯藤根。

“叮！”酒坛相撞发出清脆轻响。

“来，我敬你一杯。”

他举起酒坛豪爽万千。忽是想起什么，猛的一拍额头：“对了，喝酒嘛，总得说点什么。”

见枯藤虬结交错，如盘龙低伏。

“枯木尚有逢春日，岂可人无好运时。愿你我，吾辈岂是池中物，一入风云便化龙。”

一口饮尽大呼：“好酒……好酒……”

声音越来越低，不多时他面色潮红，俯身睡去。嘴角呢喃尤未停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好诗、好湿！”

不时，侧翻的酒坛涓涓细流化为酒滴，点点酒水滴落。突然酒坛中剩下半坛酒泛起涟漪，涟漪越来越剧烈，像煮沸的水。

酒水化为手指粗细的水柱，浇灌在古藤根处。空中传来咕噜咕噜的饮酒声，细细看去却空无一人。

“酒还行！只是这诗？”厚重的声音充满疑问，在空中回响。

突然，风停了，天地仿佛突然静止。

天地间唯有低语回响：“吾辈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莫名的，枯藤又生了两三新芽。一种岁月的气息在枯藤身上显现。荒古，苍凉的感觉弥漫而出。

它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岁月，又经历多大的变故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但这一刻，它死去尽去，开始逐渐弥漫出一缕缕生机。

狂风大起，空中银光交错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落。

老藤发出莹莹绿光，绿光护着十七。此刻他正睡得香甜。

不远一妇人持伞而来，瘦小的身躯扛着风雨更显柔弱。

“你来了。”古藤此话一出，雷声莫名甚了几分。

她看了眼古藤，古藤上翠绿的枝条静静漂浮在半空，任凭风雨再大，也未撼动分毫。

凝视着乌云压顶、银蛇纵横的天空：“龟缩百年，你还不放弃？”

虽然古藤突然焕发了生机，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它老了，也快死了。要是一直龟缩残喘，最起码还能再活百年。

“吾乃残命一条，原本是打算放弃了。可是他说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他说吾辈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残命而已；天劫而已，何惧！”

它准备用全部力量再博最后一次，谁敢言妖族不可成仙。

它卷起十七，轻轻送到妇人面前欲言又止：“当真不让他修道？”

叶云盯着十七面庞，眼神异常柔软：“他太苦了，这辈子我只愿他平安喜乐。”

天地慢慢开始沉寂，叶云知道，这一次是不过上天的警告，说不准什么时候天劫就来了。在这之前，古藤需要积蓄力量。

叶云背着十七离开。

身后是风雷滚滚，身前是灯火万家。

远远的飘来一句话：“可你问过他的意愿吗？”

叶云脚步微微一顿，没有搭话。

她幽幽一声轻叹，紧了紧手。身后的雨伞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刮走，很快没了踪影。

是啊，雨还在下。可伞总会有消失的一天。我的小十七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