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英勇守楚州~秦桧被纵归行在】
话说金左监军完颜昌,围楚州已百余日,与兀术等合兵列大寨城下。
赵立一日拥六骑出城,与金军呼道:“我镇抚使赵立也,敌中骁将,不惧死者,可来接战。”
金军南寨有二骑将盔甲齐全,乃兄弟二人,完颜答部、完颜塔浑,各手挺铁枪,向赵立背后袭来,赵立跋马回顾,见双枪交叉刺到,双手抓住两杆枪,用力一耸,夺在手中反刺回去,答部、塔浑俱堕地而死,赵立夺两马将还,北寨中遣五十余骑皆挥刀枪来追赵立,赵立瞋目大呼,金军人马皆辟易,赵立大笑回城。
明日,兀术败于赵立之手心中不服,率大军列三队至楚州城下邀战辱骂,赵立在城头听了大怒,下城骑马,率武卫军出战。
三通鼓罢,武知州赵立自为旗头,出马临阵。怎生打扮?但见:
头顶圆盔光灿烂,身上战甲金髹漆。脚穿吊腿虎头靴,腰系皮带兽吞环。手拿长枪,坐骑红马。长八尺以上身材,有三十六七年纪。威风凛凛神镇抚,勇敌三军楚霸王。
兀术在门旗下见了骇然。赵立走马荡起征尘,往来飞驰。门旗左边闪出那个狠黥布左彬,骑着白马。有诗为证:
手执钢刀飞瑞雪,淮阳好汉世间无。
登山屠虎心如铁,左彬人称狠黥布。
门旗右边闪出这个猛龙且朱钺,骑着黑马。亦有诗为证:
跨骑豹驹走阵前,咬牙瞪目握铜戟。
朱钺膂力实惊人,江湖名号猛龙且。
赵立枪指兀术骂道:“兀术蕃贼,你非我敌手,怎敢再来?”
兀术道:“你自逞勇力,真乃匹夫,今日不为斗将,却是斗阵,我列三阵在此,可敢来破?”
赵立大笑道:“天下岂有我不敢之事?今日杀光你等猘犬!”言罢,分军为三阵应之,赵立主中军、左彬领左军、朱钺领右军。
赵立一马当先,直冲金人三阵,兀术也挥兵过来,宋金两军大战,杀的昏天黑地。不想兀术暗设铁浮屠伏兵数百,鏖战正酣时,从两翼杀出,横分其阵,将赵立围困。
赵立中飞箭,奋身突围,骤马持铁枪左右击刺,并大呼道:“挡我者杀,拦我者死!”凭着一杆枪,横冲直撞,杀了半日,金人落马死者,不计其数。
撒里古独、裴满突捻、萧王家奴三将各挥兵器,来斗赵立,不数合之间,皆被赵立铁枪刺中,或伤或死。赵立击退金军,赶杀一场,率兵回城。
兀术回到营中,仍旧惊魂未定,与左右将领说道:“赵立铁石其心,手揽虎兕,真乃项羽在世,只可重兵围攻楚州,不可单打独斗。”左右将领点头称是。
众将之中赤盏晖听了兀术的话,愤愤不已,出帐与完颜阿鲁补、挞不野二人说道:“数次交战,被楚州赵立杀的人仰马翻,你二人甘心么?”
阿鲁补咬牙瞪眼道:“赵立实为可恶,自从入宋以来,还未有这般窝囊气!怎么就甘心了,不甘心又无奈何!”
赤盏晖低言道:“既然不甘心,我三人去楚州城下邀赵立出战,与他拼命便是。”
挞不野急忙揺手,劝道:“不可,你二人方才没见元帅发令么?不许和赵立单打独斗,若被知道必有重惩。”
赤盏晖对他两个瞪眼道:“你二人不去,我独去城下,出这口气。”言罢,转身提了五股托天叉上马。
阿鲁补、挞不野见他一个要去,便也上马带着军器,一同出了辕门,三匹马驰至楚州城下。
赤盏晖当先举叉叫道:“赵立,与我下城厮杀,若不下城,不是好汉。”
赵立正在巡城,见门外来了三骑,马上坐着三个金将,甲胄光艳。赵立站在城头听见赤盏晖言语,笑道:“送头颅的来了。”当即持枪上马,不带一兵一卒,开门寻战,城上军兵倾耳注目。
赵立来到城下,一骑对他三骑,马上横枪,问道:“我便是楚州知州赵立,你三人并未引军,来此斗将么?”
赤盏晖怒容满面,叫道:“就来杀你又如何?”
赵立从容道:“若是来斗将,我只用左手使枪敌你三人,折了半分便宜,就献楚州于金国,若你三人战不过我,可齐来送命,明年今日是祭日。”
阿鲁补挥大杆刀,纵马直前,大怒道:“何敢如此猖狂!”
赵立左手运枪,右手揽辔,走马相迎,与阿鲁补斗六七合,阿鲁补不能招架,挞不野抡斧急来相助,二将战赵立十余合又不敌,赤盏晖也得上前,三人同战赵立,赵立枪出如龙,不及半刻内,三人都已力怯。
恰待此时,兀术得闻三将出营搦战,急引兵马接应,赤盏晖三人斗赵立不过,回马便走,赵立飞马自后赶来,神枪到处,刺中挞不野尻间,倒攧落马,兀术急令乱箭射去。
赵立举枪拨箭,退自城下,厉声问兀术道:“今日战否?”
兀术道:“休战。”
兀术引军而回,赵立也自回城。兀术回营升帐,赤盏晖三人已跪地待罪,挞不野尻上还有血出。
兀术看了骂道:“犬彘,我军令尔等怎敢违背?若非我及时赶到,尔等已死矣!”
赤盏晖垂头道:“主意是我出,愿受责罚。”
兀术道:“来人,把赤盏晖拖出去砍了。”帐中十几员大将都与赤盏晖求情免死。
兀术这才说道:“三人违令出战,念及前功,各打三十军棍。”三人自是领罚不提。
兀术与挞懒、突合速皆会兵孙村浦,赵立使人探知,与麾下左彬、王彦忠等人说道:“我孤军敌众,女真多路合围楚州,非鏖战不能成功,趁其不备袭之,必能得胜。”遂令众将守城,自与左彬、王彦忠引武卫军出城,杀奔孙村浦。
当时兀术等人正议如何攻打楚州,忽听赵立来袭,仓促迎敌。赵立挺枪跃马当先入金营,金军将士皆不能敌,随后左彬、王彦忠带军而入,将金军万人如砍瓜切菜一般杀去。龙虎大王突合速舞刀飞马,迎住王彦忠厮杀,挞懒抵住赵立,兀术便战左彬。王彦忠与突合速斗十余合,被突合速一刀斩落马下。赵立数合击败挞懒,来战突合速,突合速五合不敌而走,兀术略胜左彬,但见赵立势不可挡,与将士慌忙奔走。
番将高召和失走马举鞭,迎住赵立便斗,约四五合,赵立心急要追兀术,无心与他纠缠,掣出宝剑来,挥手之间,将高召和失双铁鞭砍断,连同铁盔削去一角,高召和失大惊失色,丢了残鞭,转马而逃,赵立不追高召和失,收了宝剑,向前直赶兀术。
赵立单人独骑追杀兀术,北金一员虎将持狼牙棒步下拦住,声如雷霆大叫道:“赵立休得张狂,蒲察世杰在此。”言罢,提狼牙棒便打。
赵立见他身高过丈,好似熊罴,必有勇力,跋马躲过狼牙棒,挺枪来斗,一个马上,一个马下,战了二十合,不分胜负。赵立因他阻拦不能去追兀术,心中大怒,厉声喝道:“杀不得兀术,便杀你出气。”跳下马来,与蒲察世杰步战,二人又斗三十合。左彬赶到,引弓射中蒲察世杰两箭,世杰见本军诸小寨皆溃,宋兵人多,对赵立虚打一棒,跳出圈外,拖着狼牙棒飞也似的跑了。
赵立恨怒良久,再次上马,让人带了王彦忠尸骸,夺得器甲数千回城。
再说挞懒攻楚州,真、扬二州镇抚使郭仲威,绰号“郭大刀”,约薛庆俱往迎敌。
薛庆乃西北巨盗,啸聚淮甸,兵至数万人,多骁隽敢斗,能以少击众,附者日多,袭据高邮军,高邮即承州。张浚闻薛庆无所系属,恐其滋蔓,欲让其归自己麾下,亲往招之,径至高邮,入薛庆营垒,喻以朝廷恩意。薛庆感服下拜,张浚留抚其众,因使守高邮,寻迁拱卫大夫、福州观察使、承州天长军镇抚使。金人从浙地归来,屯大寨于天长、六合间,薛庆率众劫之,得牛数百,皆贱卖与百姓耕田。
薛庆至扬州会合郭仲威,郭仲威殊无行意,置酒高会。薛庆怒道:“楚州危在旦夕,此岂纵酒时耶?我为先锋,汝当继后。”提刀上马疾驰而去,平旦出扬州西门,从骑不满百人,大战金兵,转战十余里,亡骑三人,郭仲威援军不至。薛庆与其下奔回扬州,郭仲威站在城头,见薛庆身后有金兵追来,又有通刘豫之心,闭门拒之。
薛庆仰头大骂郭仲威道:“你这无义之人,约我迎敌,自己却缩头不出。”
金兵渐近,薛庆抡刀回战金兵,仓皇坠马,为金追骑所获。马识旧路走回承州,军中见之道:“马匹空还,薛镇抚恐怕已死!”金人杀薛庆,讣闻,赠保宁军承宣使,官其家十人,封其妻硕人。
薛庆死后,郭仲威弃守扬州,奔兴化县。
此时宰相范宗尹听张俊之言,已举荐岳飞为通、泰二州镇抚使兼泰州知州。岳飞上书朝廷,请辞通、泰之事,求淮南东路招兵之权,收复本路州郡,乘机渐进,使山东、河北、河东、京畿等路次第而复。朝廷未许。岳飞只得移军泰州。
朝廷听闻薛庆战死,下诏岳飞救楚州,命刘光世遣兵往援。
赵立与僚属说道:“今贼自山东济师增兵不已。城中粮且尽,则无以善其后。将先取京东已陷没诸郡,阻贼路及求粮旁邑,则吾事济矣。且京东诸州,本吾民也,闻我之来,必解甲相迎。”
张荣屯兵盐城县,乘乱鸱张,赵立只认为张荣是贼寇,亲自出兵攻打,东征盐城,一战大破张荣,并夺其粮草。赵立欲经营京东,破张荣后,回行至宝应县,而承州报金贼复聚扬州。赵立遂归,而金兵再攻城。
张荣原为梁山泊渔人,金人南牧攻破东平府,张荣与贾虎、孟威、郑握,聚数百人以袭金兵,为人颇骁勇,人称“张敌万”。后来金军南下犯扬州,高宗君臣避敌于杭州,梁山泊不足抗敌,张荣率军乘船沿泗水南下,至盐城县屯兵,招兵买马,众至万余。曾与承州守将薛庆相通,互为犄角。
张荣被赵立杀败一场,心中愤怒,亦顾不得金人,便与赵立为仇。
承、楚二州之间,有樊梁、新开、白马三湖,广阔三百余里,张荣驻泊于承州以北鼍潭湖,以泥草筑墙,建成水寨,名为“茭城”。截断楚州粮道,楚州粮道愈梗。金兵围城初,有野麦野豆可以为粮,泽有凫茨可采,后皆吃尽,至屑榆树皮食之。
赵立慨然道:“贼终不舍去,惟有竭节死守此州而已。”率军出北门,临城濠外誓众道:“不进而退者,必遭溺死,我亦杀光怯战者全家。”于是再战金兵又大捷,生擒首领三百人。金人以数十艘船沿着潮河观城,赵立取火箭射船,金人往救,赵立则出兵劫之,焚溺死者净尽无余,擒渤海千户李药师等五十人。赵立每劫贼寨,必杀获极多。
赵立念贼倾国而至,愤懑激烈,令人三送书信与兀术、龙虎大王等人道:“尔拥金帛万艘,我以楚州全师,择地决战,能各见大阵较胜负,亦英雄也!”
龙虎大王与兀术道:“赵立有虓虎之勇,智略过人,不可轻易对敌。”兀术等人惧赵立勇猛,却不答复。
不日,承州又被金军攻陷,楚州更是孤立无援,挞懒欲并高邮军人共攻楚州,赵立得知,遣大将杨柳金率亲随五十人,招吴城镇赵琼民兵,与诸寨首领共图解围楚州。
杨柳金至吴城,土豪徐宗成与杨柳金有旧仇,大怒道:“满家良贱皆为杨柳金杀戮,今日还敢来此?”遂与土豪卫进及赵琼等谋杀杨柳金,割断杨柳金脚筋,以枣木为大枷,械其颈置之井上,垂其身躯而死,扛尸掷于清河中,亲随五十人,唯一二人得生还,回告赵立。时楚州已被攻急,赵立闻之大悔,咬指出血,滴血写书责己,复差蒋某招诸水寨无应者,赵琼赠蒋某银钱、衣服等,使归楚州,援兵遂绝。
挞懒也恐赵琼为楚州之援,命万户特木也抚谕赵琼,而赵琼已拒楚州之命不发援兵,又徐宗成等人已杀楚州来使杨柳金,赵琼等诸首领,归降挞懒,束手听命。赵立只得遣人到朝廷告急。
签书枢密院事赵鼎欲遣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往救之,张俊见赵鼎,摇头说道:“敌方济师,挞懒善用兵,其锋不可当。赵立孤垒,危在旦夕,若以兵委之,乃徒手搏虎,并亡无益。”
赵鼎不乐道:“楚当敌冲,所以蔽两淮,委而不救,则失诸镇之心。”
张俊道:“救之诚是。但南渡以来,根本未固,而宿卫寡弱,人心易摇,此行失利,何以善后?”
赵鼎见高宗赵构禀道:“江东新造,全靠两淮,若失楚州,则大事去矣。是举也,不惟救垂亡之城,且使诸将殚力,不为养寇自便之计。若张俊惮行,臣愿与之同去。”张俊本无救楚之心,又力辞不去。赵鼎乃命岳飞、赵立腹背掩击金兵,仍令刘光世督淮南诸镇救楚,毋失事机。
右正言吴表臣请催刘光世解围楚州,奏言道:“楚州实淮南控扼之地,赵立乃陛下封疆之臣,万一不利,可为寒心。望诏刘光世等以山阳不利,则淮浙之忧未艾,宜速进援。”
赵构览奏,对辅臣说道:“赵立坚守孤城,虽古名将无以过之,可催促刘光世躬亲渡江,庶几鼓率诸镇,同心救楚。”赵构则连发五封金书,令刘光世会兵楚州,刘光世惧怕金军,不去救楚。
东海李彦先首以兵至淮河,扼不得进;刘光世遣将王德至承州,却观望不用命;扬州郭仲威按兵天长,阴怀顾望。金人知楚州无救兵,攻围楚州益急。
围既久,众益困,赵立夜焚香望东南拜,且泣道:“赵立誓死守,不敢负国家。”又与其众相约道:“援兵至,闻吾鼓声则应矣。”如是累月,终无至者。
九月中旬,金人大攻东城,鹅车、云梯、抛车千数。赵立募壮士焚其云梯,火辄反向,叹道:“天不助我。”一旦风转,焚一云梯,赵立欢喜。
明日,忽报敌进城矣,赵立笑道:“将士不用相随,吾将观其诡计浅深,若有敌兵进城,只我一个便杀他匹马只轮不返。”
赵立手提铁枪,乃登磴道,上城东门以观,金军飞砲雨集,不想当中有一石飞来,正打中赵立兜鍪,天灵塌陷,血流满面。左右见了,急忙驰救。
赵立一息尚存,以枪拄地,说道:“我终不能为国破敌矣!”言罢而绝,年三十七。
民众听赵立已死,知城必破,失声巷哭不可止,号声动地。众人以参谋官程括摄镇抚使,替赵立以守。
金营中参谋军事秦桧与挞懒献计道:“楚州城中忽然哭嚎之声大起,遣人临城细听,说是赵立中炮死了,不如急攻,必得此城。”
挞懒坐在帅椅上摇头,目视秦桧,哂笑道:“汝前日用招降羽箭数百射去城中,皆被赵立聚而焚烧,可有用处?而赵知州又诡计多端,怎知不是诈死赚我?倘若信你之言,再中他阴谋,又不知折兵多少?”秦桧见挞懒不听,垂头出帐去了。
金人闻哭声,怀疑赵立诈死,不敢轻动。不久,守城者稍有懈怠,徐州人多溃围而去,挞懒这才知道赵立真死了,用降人卫进言,专攻北城墙,百计攻城,烈火亘天,过十余日,里无粮草,外无救兵,楚州始陷。赵立死至城破,天为沉阴昼晦。
当初,朝廷闻楚乏食,与粟万斛,命两浙转运李承造自海道先致三千斛,未发而楚失守矣。此为建炎四年九月事也。
赵立又尝戒士卒道:“不幸城破,必巷战与金人决死。”城破,众如其言,州人扶伤巷战,就算妇人女子,亦手拽金兵同溺死水中。惟民兵夺门而出,首领万五、石琦、蔚亨杀出重围。
只有左彬不忍弃妻而去,左彬上马,让妻坐马后,两人腰上用绳索绑定,左彬手提大杆刀,争门而出,手杀数十女真兵,力竭与妻同死。
赵立有一妻、一妹、一女年十余岁、一子方总角,徐州城破时,或遭虏掠或被杀害皆尽。后来有人见到赵立之子在金寨中,犹言:“我爹爹已死。”听者为之堕泪。赵立威勇振一方,徐、楚二州前后杀金兵六万,死后,徐州人密藏其尸,不被金人所得。
赵立死后,和州、无为军镇抚使赵霖,收复和州。金人犯扬州,统制靳赛逆战于港河,败之。
李彦先原是韩世忠部将,沭阳兵溃后,朝廷封其为海州、淮阳军镇抚使,与赵立刺臂出血,结为义兄弟,因而救楚州最尽心力。楚州城破之日,李彦先舟师犹在山阳县北神镇淮水中,前后被金人所堵,彦先大呼道:“我兄赵立已死,我又怎能苟活于世!”乃引军船寻金人厮杀。龙虎大王突合速命楼船并力攻李彦先,李彦先立于船头,挥刀杀了许多金兵,力尽战死,随后全家皆被金人杀戮,海州、淮阳军陷于金。李彦先余众溃逃至秀州,遂受吕颐浩节制。
金左监军完颜昌既得楚州,有经营南渡之意,乃屡攻张荣鼍潭湖水寨,阻湖淖,不得进。及是天寒水深,遂并力攻其茭城。张荣不能当,焚其积聚弃茭城而去,率舟船遂入通、泰二州。
兀术先时攻应天府,京畿提刑、南京留守知府凌唐佐降于金人,凌唐佐本与杜充交厚,刘豫令凌唐佐以书招杜充来降。
兀术亦复遣人说杜充道:“若降,当封以中原,如张邦昌故事。”杜充见金军已破楚州,遂弃三子杜嵩、杜岩、杜崐、婿韩汝惟,携带财宝数车,归降兀术。兀术乃徙杜充去云中见粘罕。
高宗天子得知兀术已破余杭,攻取临安府,且杜充投其麾下,问身边大臣道:“朕如不遣张浚去关中,怎用杜充守长江!朕待杜充不薄,为何如此负朕?”群臣皆骂杜充吃里爬外。天子乃下制削杜充爵位,徙其子杜嵩、杜岩、杜崐、婿韩汝惟于广州。
再说金帅娄室经略陕西,所下城邑叛服不常。陕西监战阿卢补又得知张浚在秦州治兵,谋攻永兴,将举兵北伐,乃遣使快马回见金国狼主吴乞买请兵。吴乞买乃升朝与百官诸将计议。
时粘罕在朝,出班说道:“兵威非不足,绥怀之道有所未尽。诚得位望隆重、恩威兼济者以往,可指日而定。前讨宋,故分西师合于东军,而陕西五路兵力雄劲,当并力攻取。今挞懒抚定江北,宗弼以精兵二万先往洛阳。若以皇子右副元帅宗辅、宗干、希尹中以一人往,为宜。”群臣多附议。
狼主大喜,遂依粘罕之言,下诏道:“娄室往者所向辄克,今使专征陕西,淹延未定,岂倦于兵而自爱耶?今使完颜宗辅攻关中,完颜宗弼随军,关、陕重地,卿等其戮力焉。”圣旨传至淮西,兀术接了旨意,乃整大军,自六合县随讹里朵,迤逦自西京向关、陕进发。讹里朵、兀术率两万大军日夜兼程三月,九月方至耀州富平县。完颜娄室亦接旨,率军三万,自河东进兵至陕西绥德军。讹里朵遂代完颜娄室主三军大权,为攻陕主帅。
且说张浚知东路金军与完颜娄室合兵,金军悉数入陕,张浚自在邠州督战,令熙河路经略使刘锡为都统制,率其弟泾原路经略使刘锜、秦凤路经略使孙渥、环庆路经略使赵哲、忠州防御使吴玠,合五路大军,骑兵六万、步卒十二万,共十八万军马,号称四十万。征乡民运送辎重,进军富平县,欲与金军决战。
宋军行至耀州富平县,金人已屯华州下邽县,相距八十里,宋金两军隔沼泽列阵扎营。而完颜娄室方在绥德军。宋军众将欲趁娄室未到请战,张浚不许,乃约日会战,金人不回。
书凡数往,娄室乃自绥德军到来,移兵与宋军对垒,亲率数十骑,登山以望南师,窥宋军阵势,见宋军虽重,壁垒不实,笑道:“张浚果然文弱书生,人马虽多,壁垒不固,千疮万孔,极易破耳,宋军必败。”
宋军都统制刘锡会诸将议战。
吴玠道:“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将何以战?宜徙据高阜,使敌马冲突,吾足以御之。”
秦凤路提点刑狱公事郭浩,也说道:“敌未可争锋,当分地守之,以待其弊。”
众将道:“我众彼寡,又前阻苇泽,敌有骑兵不得驰骋,何用他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