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对不起，我爸妈说你有霉运，不让我和你玩了。”</p>陈清捏着笔的指腹泛白,她怔怔看着军训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摇摇头：“没关系。”</p>反正我也习惯了。</p>走路容易崴脚,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每次考试期间都会拉肚子或生病。</p>陈清都习惯了。</p>她是出了名的倒霉蛋。</p>爸妈是做小本生意的,因为她的“倒霉”体质,把她送到了奶奶家寄养,前两年闹离婚,谁也不想要陈清。</p>最后没办法,爸爸带着陈清回到了a市。</p>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差,没想到走了狗屎运，凭借一张脸傍了个富婆。</p>但富婆说陈清这孩子霉气太重，叫爸爸别带上她，和原来的家断绝关系,离开a市,入赘海市。</p>爸爸为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再一次把她丢给了奶奶。</p>爸爸再也没回终于嫁了个好人家，一次性给奶奶汇了一万块钱,让奶奶好好照顾陈清。</p>今年上半年，小升初的时候，奶奶去世了，姑妈接手了她，吞了奶奶的存款。</p>陈清没什么感觉。</p>从小到大都这样,她也不喜欢交朋友。</p>真的不喜欢。</p>孤独没什么不好的。</p>之所以和她交了朋友，只因为军训的时候，有男生嘲笑这个女孩子身上有大姨妈的味道，陈清怼了一句：“哦，你是天天拿着姨妈巾闻嘛，嗅一下就知道了？”</p>男生们齐齐闭嘴。</p>女孩超级感激，就和她玩在了一块儿。</p>“陈清，我今天听他们说，你是扫把星？”</p>“嗯，我是。”陈清大方承认了，“我运气很差，买矿泉水都有可能买到变质的。”</p>“？？？真的吗？”</p>军训结束后，开学的第二周，一早，女生就跑过了开头那句话。</p>陈清意料之中，女孩和她住一个小区，她倒霉蛋的名声，在同小区还是很响亮的。</p>哐当。</p>教室门被推开了。</p>全校最有钱的女孩子走了进来。</p>所有人都朝门口看。</p>沈文竹扎着松软的丸子头，昂着头，非常臭屁地在陈清右边的位子坐下。</p>周边也没人跟她说话。</p>沈文竹就是这样，爱炫耀，还有小虚荣，时不时“哎呀，我今天零花钱太多了，请大家喝奶茶吧”。</p>每每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围过去。</p>她还喜欢背英语单词，没事就问身边人：“你知道aced，是什么意思吗？不知道了吧，这可是高中的词汇。”</p>大家都觉得她在哗众取宠，而且好多人打心底里仇富的，所以不喜欢和沈文竹说话，渐渐地，就形成了沈文竹自言自语的尴尬局面。</p>有一次她逮到陈清：“你知道aced是什么意思吗？”</p>陈清：“惯常的。”</p>沈文竹一噎：“那你知</p>道allergic是什么意思吗？”</p>
陈清：“厌恶，过敏。”</p>
沈文竹：……</p>
她哼了一声，就走了。</p>
这不，今儿又来了。</p>“陈清，我问你，你知道approximately，是什么意思吗？”</p>陈清：“大约？”</p>陈清运气不好，所以只能加倍努力多学习，写快点才能多拿分，鬼知道考一半会不会突然拉肚子。</p>话说……为什么老是a开头，你是昨晚上回去临时背的吗……</p>沈文竹鼻翼翕动了一下：“哼，你挺不错的。”</p>然后红着脸就走了。</p>十月第二周的美术课，陈清正想着《呐喊》到底在呐喊什么。</p>右边扔过来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块纸条。</p>沈文竹撑着脸，若无其事朝旁边看，假装不是她扔的。</p>陈清打开字条。</p>那时候她们都还没练字，写得字各有各的风格。</p>沈文竹的字应是从小就练起了，是簪花小楷，陈清的字就比较中规中矩，不难看也不好看。</p>【你没朋友吧，听说你是个小倒霉蛋。看在你学习还算努力的份上，我这种受欢迎的学校红人，当然要关照关照你这个小倒霉蛋。所以我考虑，和你做的好朋友。】</p>陈清：……</p>有一说一，沈文竹因为家里很有钱，而且长得好看，有点受到班里同学排挤的。男生们傻叉，喜欢一个人就喜欢欺负她，就很喜欢聚在一起开沈文竹玩笑，女生们也不太和沈文竹来往。</p>所以，“受欢迎”三个字，得打问号。</p>【不用了，我不缺朋友。】</p>陈清忽然想到奶奶的话。</p>别人若是真的好心，你哪怕拒绝，也要温柔些。</p>陈清又展开纸条，把那句话擦了，重新写。</p>【我是个小倒霉蛋，会让你也倒霉的，不好意思，我们没法做朋友。】</p>她把纸团按着原来的缝儿叠整齐，放到沈文竹的桌角。</p>沈文竹偷偷打开来看，“啧”了一声。</p>不一会儿，纸条又飞回你买矿泉水都能买到过期的？那我就给你买一箱，一箱都过期，我们就买一车。过了这村，可没这好店了，你就说吧，要不要交朋友，可不是谁都能入本红人法眼的。】</p>陈清怔怔读了三遍。</p>她转头看沈文竹，沈文竹低着头不看她，认真背单词似的。</p>陈清脑子里想着自己不需要朋友，手上却很诚实地动了起来。</p>【好。】</p>还又描了一边。</p>就这样，陈清和沈文竹成了朋友。</p>一起上学放学，结伴在体育课唠嗑，一起去食堂吃饭，沈文竹总叫陈清陪她去小卖部，还要手挽着手一起去卫生间。</p>反正无论去哪，都要一起。</p>陈清买的摇摇冻没有摇摇粉，沈文竹就连买五盒，总有一盒会有</p>粉，顺带打电话投诉商家：“喂！你们的摇摇冻怎么没有粉啊，品控也太差了吧！?[(．)]???_?_??()?()”
</p>陈清走路摔跤，沈文竹就边笑边扶她。</p>陈清粘字的透明胶带老是断，沈文竹就从家里的研究室里偷偷拿出来一条超级粗长的胶带：“保证不断，够你用三年。()?()”
</p>二人很快形影不离。</p>陈清不过生日，但沈文竹会为她安排生意惊喜，请她吃饭，请她吃蛋糕。</p>陈清就把每个月50块的零花钱攒下来，也给沈文竹买蛋糕。</p>“我高中应该会去景明吧，()?()”
沈文竹坐在陈清的书桌上大口吃薯片，“没事儿，你加油考个好高中，到时候我也加油，我们俩就能在大学再相会。()?()”
</p>“可我考试运气很差。”</p>“没事儿的，相信我，我们一定能上同一所大学。”</p>那段时间，倒霉蛋、扫把星的称谓度陈清来说，几乎变成了遥远的过去。</p>有时候沈文竹有些小脾气，陈清也哄着她，二人非常合拍。</p>初三下学期，a市周边建了一个游乐场。</p>有同学拿着宣传页在班级里热烈的讨论。</p>陈清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游乐园，也没坐过摩天轮。</p>她瞧瞧拿过宣传单看，宣传单上的摩天轮梦幻极了。</p>宣传单下的价格也很“梦幻”：256一个人。</p>好贵好贵啊，如果她要和沈文竹去的话，得攒11个月的零花钱。</p>“你想坐摩天轮？”沈文竹蹦跶过来，搂住她的脖子，“我请你去！”</p>陈清：“你是不是已经去过很多次了？”</p>沈文竹先是一愣，可疑地直起身：“没，没有，我也没去过！”</p>她抠抠脸，不自在地哈哈笑。</p>陈清眼睛一亮：“那我请你。”</p>等我攒够钱。</p>她姑妈工作的超市偶尔有未满18岁的初高中生，可以当促销员打零工。</p>一天80，一个周末就是160，她打8天的零工，就能攒够钱，还能多出来一百多，请沈文竹吃好吃的。</p>沈文竹：“我请你吧。”</p>陈清坚定地摇摇头，把海报折好放在笔袋里：“等我攒钱，我来请你。”</p>沈文竹拗不过她：“好啊，对了，你恐高吗？我在摩天轮上面乱跳你会吓哭吗？”</p>这问题挺奇怪的，陈清摇摇头：“我不会的，你尽管跳。”</p>陈清开始偷偷打工。</p>超市也不是每周末都会有促销的兼职的，更不是每个商家都会同意找18岁以下的小孩兼职，哪怕她姑妈是超市的老员工也不行。</p>而且促销一般要干三天，只干周末，人家也不好向上头交差，更别提陈清这颗小倒霉蛋，总是出事儿。</p>陈清偶尔才能碰到有兼职的。</p>于是她开始在贴吧卖字，她帮别人抄写，用正行楷，一千字收五块钱，总有一天能攒够。</p>临近中考，她终于筹到了550块。</p>再等等，她想，再过五天就是1号，她就</p>能向姑妈再要50块零花花钱，这样她就有600块了，多出来的100块，甚至可以请沈文竹吃超级贵的冰淇淋！()?()</p></p>
1号当天。</p>?想看天选之人的《我靠内卷男人爆红全网[女穿男]》吗?请记住[]的域名[(．)]???&?&??</p>()?()</p></p>
从来都是温温顺顺，礼貌懂事的陈清，头一回拦住要上班的姑妈，站在门框里，顶着一双狗狗眼看姑妈。()?()</p></p>
“哦哦。”姑妈这才想起来，从钱包里拿出50块钱给她。()?()</p></p>
“谢谢姑妈，”陈清珍宝一样捧着那张50块钱纸币，礼貌又郑重地道谢，“上班路上注意安全。”</p>陈清飞奔到车站，期间摔了一回，但问题不大。</p>她坐37路到初中，沈文竹坐56路，但是后一段站点是一样的，她们约好每天谁先到中间的“画舫里”，谁就在那儿等另一个人，然后一起搭车。</p>今天陈清走得迟了点，到了画舫里，就见到沈文竹在等车，跳起来招手：“文竹！”</p>沈文竹看到陈清，跟着人群上37路。</p>“文竹，我们这周末就可以去游乐园了！”</p>“哇，”沈文竹兴奋地抱了她一下，害陈清有些脸红，“清清，你攒够钱啦？”</p>陈清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嗯，还能请你吃一顿中饭。”</p>“噗嗤……”沈文竹笑出声，“可是游乐园的餐食很贵耶，一个汉堡套餐也要七十几。”</p>这么贵？陈清瞬间蔫吧了。</p>“没事，”沈文竹拉拉她的手，“你请我吃，我请你吃！”</p>陈清一双眼睛又亮起来：“好！”</p>二人约在周六上午九点，游乐园门口见。</p>周五晚上，沈文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回家。</p>她们家在a市有不少房产，其中一套是小别墅，如果第二天是周末，家里就会来这儿住。</p>沈文竹刷卡进小区。</p>门口保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p>“沈小妹，”他拉开窗户，“你们家欠债啦？”</p>沈文竹皱皱眉：“大叔，你瞎说什么啊？我爸妈最近可忙了，说明公司业绩很好。”</p>“真的，今天好多人冲进来找你父母呢，那架势，都吓死我了。”</p>沈文竹有些狐疑：“不可能，我们家公司很大的。大叔，你知不知道，要破产才会欠债。”</p>“是啊，他们都说你家公司破产了。”</p>“谁啊，谁说的！”沈文竹急了，“大叔你再乱传谣言，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p>沈文竹背着书包朝自家小别墅狂奔。</p>一路上的路人，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她，连平日里散步会碰见的小明星都对她视而不见了。</p>沈文竹心里咯噔一声。</p>她跑到家门口。</p>“啊！！”铁门上怎么全是红油漆啊！</p>她踹开铁门冲进家：“爸爸妈妈！”</p>门开了，卫素云笑着说：“文竹，我们去漂亮国旅游，今晚就出发，快去把你的衣服收拾收拾。”</p>“你们骗我。”沈文竹抓住卫素云的手，“门口大叔说我们破产了，是不是真的？”</p>沈东安</p>赶紧抱起沈文竹：“乖宝，快收拾东西吧。”()?()</p></p>
沈文竹心里像被浇了一桶全是辣油的冰水。()?()</p></p>
她抹抹泪，赶紧回房收拾行礼。()?()</p></p>
她简单拿了几件最爱的小裙子，卫素云就进来了：“文竹，快点。”</p>?想看天选之人写的《我靠内卷男人爆红全网[女穿男]》93. 一湾清泉（感情线4） 等我攒钱，我?+?+??</p>()?()</p></p>
卫素云手脚利落地帮沈文竹收拾东西：“好了好了，别的不要了，快走吧。”</p>“等等，我的手机。”沈文竹慌乱地四处找，“我还没和陈清打招呼呢，我们还约了明天去游乐园。”</p>“别打招呼了，手机统统丢下来，等到了漂亮国，爸爸再给你搞新的电话卡，买新的手机，之前的朋友啊，都不要联系了，不能让别人找到我们，知道吗。”</p>不联系了？沈文竹脑袋一片懵。</p>“快快快，”卫素云裹了一件防晒衣，“文竹，快，走了。”</p>这就走了？</p>沈文竹赶紧跟上去，跑到车库里，坐上车，系好安全带。</p>她迷迷糊糊的，等车驶上了a市通机场的高速，她才反应过来。</p>她们这是要逃债？</p>“妈，”沈文竹“哇”的一下就哭了，“我们欠了多少钱啊，是不是还不起了，我把我的小裙子都拿出来卖掉够不够？都是新款，一定有人买的呜呜呜，还有我的小首饰……我都不要了……妈，我们以后怎么办啊……”</p>卫素云紧紧搂着沈文竹，双眼通红：“文竹，别哭，我们不是不还债嗷，我们只是出去躲一阵子，可能一年，可能两年，等陈氏的风头过去了，我们再慢慢还，我们还会回再见呢……”</p>沈东安在前头长叹一口气：“乖宝，你去找人家，反而给人家添麻烦，万一那群要债的顺藤摸瓜找过去怎么办。以后你就知道了，这点小友谊，不算什么，嗷。乖，别哭了，以后还能交好多朋友呢。”</p>沈文竹不停，还在哭，不停的哭。</p>才不是小友谊呢。</p>陈清是她唯一的朋友。</p>她军训时就想交的朋友，她给自己打气一周，才有勇气交的唯一的朋友。</p>天阴阴的，偶尔有几声闷雷，噼里啪啦打不出响，连空气都闷地叫人喘不过气。</p>陈清回到家，看这天，以为周六要下雨。</p>那个时候，陈清用的还是推盖机。</p>她打开企鹅，问沈文竹。</p>【一湾清泉：如果明天下雨，我们就后天去？】</p>一棵青竹的企鹅号显示出一个手机形状。</p>通常这种情况，代表沈文竹不在线，但是她发的消息会变成信息到她手机上，她看到就会回复。</p>因为沈文竹是尊贵的企鹅会员。</p>陈清等了十五分钟，没回复，心想她可能有事儿吧。</p>【一湾清泉：要是明早七点前，你还没回复我的话，我们就按原计划。】</p>她放下手机，争取今天晚上就把周末的作业全写完，明天开开心心玩。</p>出乎意料的，第二天是大晴天。</p>陈清六点</p>爬起来，在衣柜里挑了一件短袖的小衬衫和深蓝色的版型很显瘦的裙裤。</p>换上一双透气的白色小凉鞋，陈清跑到镜子前，把头发扎起来又放下，如此捣鼓了半个小时，才满意——和平时上学一样，只是扎了个马尾辫。</p>她前一天晚上买了隔壁小蛋糕店的面包当早餐。</p>七点钟，她确认没有收到沈文竹的消息，跨上她的小斜挎包，蹦蹦跳跳出门了。</p>嘴里哼着歌，她坐上了去往游乐园的长线汽车。</p>陈清小时候是非常晕车的，但坐着坐着就好多了，不过坐这么长线的还是会头晕。</p>但和与沈文竹一起去游乐场坐摩天轮相比，长线公交算什么？</p>她咬咬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拿出堂姐送的mp3，和她花5块钱在小摊贩那儿买的耳机，乐呵呵地听歌，嘴里含了一颗梅子。</p>那时候网络歌曲大流行，什么《素颜》啦，《娃娃脸》啊，她还挺喜欢听的。</p>到公交车终点站，又转了一辆，八点半左右，陈清抵达游乐场门口。</p>游乐场九点开门。</p>她先去售票点买了两张票。</p>有小丑叔叔在门口卖气球，陈清挑了一个最大最好看的。</p>竟然要三十块！</p>陈清咬咬牙：买了！</p>文竹一定会喜欢的。</p>陈清整理整理衬衫，攥着气球在门口等沈文竹。</p>太阳很大，她找了个阴凉地，给沈文竹发了一条信息。</p>【一湾清泉：我在门口大玩偶的右边等你。】</p>陈清站累了，就踮踮脚，四处看。</p>十点钟，游客多了起来，沈文竹依旧没有出现。</p>陈清点开企鹅，发现沈文竹还是小手机状态。</p>她干脆播了她的电话。</p>“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