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却沒办法去和谢家豪解释。
因为谢家豪什么都沒有问她,从來都沒有问过。
呼吸道还是有些痒刺刺的不适,不过咳嗽真的好多了,前两天,谢琪安差点沒有被那种抽心抽肺的咳嗽给折腾死。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让她不能正常的思维,直到现在,她觉得自己才开始去想一些事情。
谢家豪昨天被人叫下去以后,到现在也沒有來过。
谢家的人也沒有來过。
郑涵也沒有來过。
谢琪安很不明白,郑涵为什么不來看她,现在,她急迫的盼望郑涵能來看她,有些事情,谢家的人她不好麻烦,但是郑涵可以帮她做。
她很想给郑涵打个电话,但是,她发现自己的手机根本就不在身边。
她记得她从南言俊的住处逃出來的时候,专门的找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当时她很幸运的看见自己的手机正在客厅的茶几上,便抓起就跑的。
想來干妈把自己送到医院时,手机落在谢家了。
谢琪安很奇怪这间病房里有电脑却沒有电话,思索了半晌,觉得可能是病房需要绝对安静的缘故吧。
她很想问问那两位总是轻手轻脚进出照顾她的特护,这里的电脑是不是联网的?想想还是算了,等一会打完点滴自己起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因为那两个轮流值班的特护除了必须的交流,根本就沒有和谢琪安交谈的意思。
由此可以推测,她们一定有着非常严格的工作制度,不允许私自和病人做过多的接触。
好在贵宾病房的护理是面面俱到的,从治疗到日常生活,都无微不至,病人需要做的只是安心养病,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盐水瓶里不停的升腾起小气泡又不停的破灭,药水顺着输液皮条一滴一滴的流进静脉,谢琪安几乎可以感觉得的药液的冰凉,顺着手腕逶迤而上,她突然想到自己的那根手链。
然后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她觉得简直不能原谅自己,头昏脑涨的这几天,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条手链。
也难怪,只从她把那根手链别出心裁的戴在左脚脚踝上之后,那根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就已经长成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谢琪安忙起來的时候,几乎就从來沒有刻意的去感觉到脚踝上还有一根链子。
只有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每次洗浴过后,她才会不由自主的去摸抚一会脚踝上那条已经有些微微体温的金属物,想一些不着边际的心事,谢琪安急忙把自己的左脚从雪白的毛毯下踢出,然后她惊恐的看见,自己左边的脚踝上竟然真的沒有了那条细细的链子。
谢琪安几乎连想也沒想,差点沒有从病床上翻滚下去,立刻踢开还盖在她半边身上的毛毯,翻身坐起,在整个病床上上上下下的翻寻了一遍。
其实雪白洁净的病床根本就是一目了然,即使是银白色白金的链子,如果是掉落在床一上和床下也是无处遁形的,谢琪安有种想翻开床垫的冲动,她用沒用打点滴的左手试了一下,实芯胎的床垫非常沉重,她一只手的力气根本就沒办法翻开。
病房外面似乎传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可能是刚才出去也一小会的特护惦记着谢琪安的点滴,进來查看來了。
谢琪安赶紧坐回病床上,她下意识的死死的揪住身子旁边白色毛毯的一角,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张皇和悲哀,控制着自己想继续翻身下床去寻找的强烈冲动。
她其实已经知道是沒有用的了,那条链子已经丢了,再也不可能找到了,但是,她就是不死心。
那种剧烈的不死心,就像小时候每一次丢失最心爱玩具,最宝贵的一支钢笔一样,每次都有一种满腔的期待,期待会有意外的侥幸,侥幸突然看见了自己丢失的东西。
她不是心疼那条链子到底值多少钱,她是心疼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和那条链子相同意义的链子了。
她知道自己有一种致命的缺点,容易对每一种东西形成一种固执的执念,这种执念让她在每一次不经意的丢失过后,都会有一种突然被人摘心似的无抓挠的空落落的感觉。
谢琪安沒办法让自己冷静下來,她想不通是这几天自己生病,颠來倒去换病房什么的折腾的链子松脱丢在了哪里?还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被谁摘取去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结果都不容乐观,那毕竟是一条白金的手链,不是一个小女孩的玩具也不是一个女学生的旧钢笔,还可能会有被人还回來的侥幸。
她沒办法去对任何人描述,那种一点执念,一点悸动,像一次不期而至的侥幸偷來的狂欢留下的尾声,一次竭尽全力的燃烧留下的余烬……她只是徒劳的想抓住点什么,但是,她也明白,她根本就是什么也抓不住的。
她直感觉心里非常难过,极其难过,这条链子的丢失与其说是她偶然的疏忽,不如说是一种必然的宿命。
对于别人來说,那条链子可能代表着一笔小小的意外之财,抵得半个月的薪资。
对于谢琪安來说,那条链子可能代表着她生命的某一段最柔软最隐秘的段落,是一种寄托一种慰藉。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别人会是谁?
这昏昏沉沉的几天,咳嗽的兜心抖肺的几天,她在清醒的时候心里转过几千几百个念头,唯独沒有去想过脚踝上的那根链子。
忽然,她想到南言俊。
有沒有可能,那天晚上,他发现了自己还戴着他们之间某种关系的“罪证”,被他给摘下扔掉了?
她努力的镇定了一下自己,细细的回想和他相拥而眠的一夜,从他那里逃离的那天早上。
但是,她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虽然他曾经说过她并不值一张支票的钱,但是,他总不会冷酷到连一条链子也不肯留给她吧?
她还记得,自己在他那里洗浴尽浑身泥污的时候,链子还是戴在自己的脚踝上,出于某种隐秘的念头,她还特意的从他的衣柜里翻出一双他的袜子穿上。
虽然这种念头很无聊,但,现在想來却多少还能给她留下一些关于那条手链的可以追寻的痕迹。
是的,从穿上了他的袜子以后,她是再也沒有想起去检查脚踝上的手链,然后,她又穿着他的那双袜子,套上自己的鞋子张皇失措的跑了路。
她努力的回忆着以后的事情,确实是有些记不大清太多的细节,那条已经和她的肌肤紧贴了很久的链子在很多的时候她都沒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何况她的双脚还穿在一双男式的丝袜里。
她一点也不记得在她逃离那幢宅院的时候,脚踝上还有沒有戴着那根链子?
但是有一点她坚信,以南言俊的骄傲,是不会看上这么一点已经施舍出的东西的。
她固执的觉得,无论如何,即便被他看见那条链子,他也不可能去随便摘取的,而且,最重要的,她真的是记不起他到底有沒有动过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满心乱七八糟的念头让谢琪安直觉得头昏脑涨,浑身无力,有一种被突然抽空的感觉。
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疲惫的身体,缓缓地倒在枕头上,眼泪竟然不争气的迅速的流了下來。
外面轻微的脚步声走到病房门口却停止了,谢琪安连眼睛都懒得睁,她默默地侧了一下脸,让枕头沾去脸上的泪水。
随便外面來的是谁,都不能分担她悲哀的一丝一毫。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无缘无故的哭。
自己享受着土豪千金似的待遇,还淌眼抹泪的,相信谁看见了都会觉得惊讶,她不想给人不必要的猜测和好奇。
她更怕谢家豪会知道。
她只是想更深的藏起。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打消了最初的一瞬想询问一下那两个特护和那个护士的冲动。
这种徒劳无益的话语不说也罢。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如果别人捡到那条链子想还给你早就给你了,还用得着去问吗?
谢琪安不是傻子,贵宾病房里进出的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自己一旦把这话嚷嚷出去,那么谁都有嫌疑,谁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两个护理一个护士,谢家豪偶尔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