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直接将门上的封条揭了。天字丙号房的布局完全跟天字甲号,乙号相同。一床,一榻,一桌,几把椅子,几个橱柜,放置些杂物跟书籍。床就靠墙放着,墙的那边就是我住的乙号房,也靠着我的床。那个有钩吻花的茶罐就是放在其中一个橱中。
“有一事颇为奇怪。”楚沉的目光忽然锐利如鹰隼。“钩吻全草有毒,最毒的是它春天的嫩叶。七片嫩芽能迅速致人死地。钩吻花的毒性要小些。按照一般正常泡茶饮的剂量,虽能致死,毒发的时间应该长些。这期间,死者应该会有腹痛,呕吐等等症状,会引发些响动。可是奇怪的是当夜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见任何响动。”
“许是这屋子隔音效果太好。”我猜测。
楚沉摇头:“那日我第一次来丙号房,你跟钱老板在隔壁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嗯?那么他听见钱老板那日的话了?
“那是为什么?”我也有些奇怪。“是不是他一下子喝得太多了,很快就死掉了?”
楚沉点头:“可能性之一。许是他生了热疾,需要大量的金银花清热解毒,所以饮的太多。还有其它的可能。”
热疾。一丝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
楚沉推开门,一股子清新的气息吹了进来,一下子吹淡些了屋里的阴森气氛。我走到楚沉身边,望向屋后的黑松林。正是初春,林子里松树都泛着浅浅的绿色。清晨的风在林间流动,追逐着树梢的缕缕阳光嬉戏。
“真美。”我趴到窗口,大口的呼吸着林间送来的松树的清香。
楚沉忽的纵身,飞出窗外。转了几圈又飞了回来。
“那柄刺在死者胸口的刀的主人是谁?当夜并无外客来访。若不是这店里的人,那人就应该是从窗户进来。”楚沉接着道。
“那爬窗撬窗会留下一些痕迹。”我说,开始找寻窗上可能留下的痕迹。
“不用找。没有。我那日已经看过。不过,也许这人喜欢开窗睡觉。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开着窗。若是武林高手,跃入窗来完全可以不留痕迹。”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武林高手?”我托起腮,作一筹莫展状对着黑松林发呆。
又是很久没有听见楚沉的声音。好奇的偏过头,他正瞧着我,一脸的痴迷。眼里再度绿光涌动,在晨光中如同两口幽幽的深潭,尽是惹人遐思的诱惑。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头扎进去,沉入水底,永不出来。
嗯。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摇了摇头,甩去不该有的想法。“你的眼睛为什么有时候变成绿的?”终于提出这个在肚子里忍了很久,盘旋了很久的疑问。
“它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发绿。”楚沉的声音,梦幻一样的在耳边响起。
喜欢的东西。呃,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想不想知道小山那夜在哪儿?”楚沉转过头,同时转开话题。
“哪里?”我立刻来了劲道,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楚沉伏身,从床下某处捞出一缕细小的棉线。“就在床下,他慌里慌张出来时,衣服被床沿勾掉了一条线。那日我就发现了。所以也早就猜到小山必会被牵扯进本案。”
“问题是,小山在床下究竟躺了多久,他又听见些什么,最后为什么很慌张的走了。”楚沉继续说道。“这些,就需要小山来告诉我们。”
他吸了口气,继续道:“不出意外,小山下午就会被保释,回到松风居。到时候,很多事情我们就会知道了。”
云州纪事(六)
小山还没有等到。钱老板就赶着为我们报信了。“云姑娘!关于那个死者的身份,衙门给查清楚了。”
“是什么人?”我很热切的问道。楚沉在榻上半死不活的靠着。今日的他有些反常,一直有些懒懒的,什么也提不起劲来,问他怎么了也不大接茬。
钱老板气喘吁吁的匆匆进门,灌了口水,定了定神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是以为是个外乡人。不想官府画了他的像贴在城里,竟然有人认出他来!原来他十多年前就是云州一霸!叫什么陈彪的。后来好像加入了什么黑帮派恶势力,后来好像还做了头目,过了几年就离开云州,不大回来了!此人以前一直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这次死了,好多百姓说他是活该,罪有应得!”
说完松了口气,喜孜孜道:“因了此事,云州百姓说啊,这姓陈的作恶多端,人神共愤,死有余辜!这下没人觉得松风居风水不好了,都觉得我们这里正气凛然……”
这也牵强了些,死了人总是不吉利的,难道因为死的是个恶人就反而吉利起来?看来人心真是不可理喻。
我回过头去看楚沉,他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惊讶,只是安静的聆听。忽然开口问道:“那位帐房何先生,是位鳏夫?”
钱老板眨巴一下眼睛,深叹了一声:“也是可怜!听说原是有位温柔体贴的小娘子的,比他小了好几岁,人也漂亮。何先生非常宠爱他的娘子,两人虽然清贫,倒也恩爱安乐,谁知道,唉!造化弄人,有一日,那小娘子不知怎地忽然悬梁了!何先生痛不欲生,后来也就一直未娶。”
不好的感觉再次升上来。我忍不住有些焦虑,开始在屋里踱步。不知道踱了多久,一头撞上堵肉墙。抬起头,嗯?楚沉安静的站着看我,眼里有些忧虑。“怎么了?为什么坐立不安?”
我慌里慌张的摇头。躲闪着他的目光。
有人进门,一下子扑到在地上,砰砰的磕头:“多谢公子!谢谢公子请了人,花了钱保释我家小山。公子大恩,小妇人粉身难报!”
我吓了一跳。认得是冯嫂。小山出来了?
楚沉懒懒道:“起来吧。一来你儿子就是个小贼,二来,我有些事情问他,三来。”他忽然停顿一下,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脸上起了些微微的笑意,“谁叫他也叫小山。”
冯嫂犹在磕头,不停的唠叨遇见贵人了。
楚沉有些不耐烦,眉头一皱,冷冷的打发她出去,叫了小山进来回话。
小山进来的时候,我很仔细的打量着他。与画像真是非常的相像。不过那眼睛却不再飞扬叛逆,更多的是畏畏缩缩,眼珠子也呆滞了很多。想来这几日在官府很吃了些苦头。我有些难过,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楚沉依旧是淡淡的,打量他一会,忽然开口道:“你很喜欢赌博?擅长哪种?”
小山有些惊疑的瞧了一眼楚沉,道:“掷骰子,赌大小。”
楚沉冷冷点头:“赌品怎样?”
小山不服气道:“人品可以不怎样,赌品上佳。”
楚沉再次冷冷点头,忽然从衣袖里拿出一副骰子道:“赌一把。我输,给一千两银子,你输,如实回答问题。”
小山又是一惊:“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