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博特先生紧跟在博罗夫人身后,他瞧也不瞧史特莱夫,眼珠子只在他的办公桌上下周围滴溜乱转。他后面还有两位教师,一男一女,其中的男性颇为尴尬地朝史特莱夫打了个招呼,而女性则一幅厌烦之色——不是对人,而是对事,很明显,她不愿意被牵扯进来,却又不得不配合——博罗夫人在这所学校有着绝对的权威,而亨博特先生是这儿的负责人。
“拉开抽屉,”博罗夫人说,“所有的。”
霍普金斯医生欣然从命,他没有碰触把手,而是用手指挑着抽屉的下沿把它们一个个地打开,抽屉里基本都是些文件、本子和用来备课的书,几乎没有私人物品,排放的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还有箱子。”博罗夫人说,霍普金斯医生发现她的语气开始变得柔和,里面带了些许的犹豫和不稳定。
他打开了箱子,包裹着黑色小牛皮,银色撞角的文件箱带着密码暗锁的,里面装着孩子们的成绩单和考卷,博罗夫人走上前去,从里面抽出一两张翻看。
“您做得不错。”博罗夫人说,她自进来后一直紧绷着的肩膀已经完全地放松了下来。
“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霍普金斯医生问道。
博罗夫人用食指顶了顶自己的太阳穴,“很抱歉……”
“等一下,”亨博特突然打断了她:“如果可以的话,史特莱夫先生,还有衣服……”
“亨博特先生!”博罗夫人不赞同地低声叫道。
“请,”亨博特置若罔闻:“外套口袋,还有裤袋。”
“我以为羞辱性刑罚早在1784年就由罗伯斯比尔取缔了。”霍普金斯医生用那种我们所熟悉的,彬彬有礼,嘶嘶作响的声音说道:“那么,最少的,一个原因。”
博罗夫人的脸色比走进教室之前更糟糕了一点,她不安地移动了一下双脚,鞋跟在教室的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们接到一个申诉——对不起,不能告诉您是谁作出的申诉——宗教剧结束之后,一个小女孩在换下戏装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内裤被偷了。”
“她说她看到了您。”
***
寂静的小道上,多洛雷斯紧跟在撒沙的身后,小女孩满脸通红,她不断地想要去拉住撒沙的手臂,却总是被矮了她一头的小男孩巧妙地躲开。
“还给我,”她尽量放低了声音:“那是我的,我的……裤子。”
“我知道,”小男孩冷冰冰地回答道:“我看着你把它塞进我父亲的办公桌抽屉里。”
“对不起,”多洛雷斯开始气喘吁吁,她紧赶着跑了两步,这次撒沙让她抓住了自己:“上帝,这只是个玩笑而已!”她小声尖叫道。
撒沙看着她,小女孩的皮肤和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今天的宗教剧是“耶稣行走于水面上”,出人意料的,近来并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多洛雷斯有幸扮演十二门徒之一的彼得,其中有一段她必须真的跳到水里去——被水浸透的衣服当然需要全部换掉,换好衣服后她还得急匆匆地跑回去其他人一起谢幕,所以换下的湿衣服(包括内裤)没有被放回储物箱而是随随便便地扔在了摆放画像的平台上,而那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草坪上等待最后一幕的完结,除了受命前去餐厅视察食物准备情况的史特莱夫先生——如果说是玩笑,那这个玩笑所劳动的人物也未免太多了些。
造成的后果也太恶劣了。撒沙想,其他暂且不考虑,单就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被一个年龄不足10岁,身高不足五英尺,智商不足90的小女孩儿暗算成功这一事实而论,很多人都会为此哭泣的。
撒沙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无察觉,他只是无意间瞥见多洛雷斯走出教室,等她离开,他立刻走了进去,很容易地找到了那条故意在抽屉外面露出一条小边的女孩内裤,撒沙把那条棉织物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衣兜,然后找到了正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在亨博特先生办公室里的多洛雷斯。
小女孩扭动了一下身体,撒沙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还给我,”她说:“不然我就去告诉博罗夫人!”
撒沙压根儿没把这个威胁放在心上,同样一件事情,发生在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儿身上和发生在一个三十七岁(身份证上的)的成年男人身上——人们给出的反应只能说是天壤之别,前者只会让他们捧腹大笑,而后者却是罪无可恕。
“如果你要去见见博罗夫人,”撒沙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我想她也许会愿意知道一下你的小玩笑?”
女孩明显地畏缩了。
“告诉我,为什么?”撒沙掏出那条有着草莓与小熊图案的内裤,在女孩的眼前把它展开:“这不是一个玩笑,多洛雷斯,”他声音平静而稳定,就像在读经:“你知道后果。”
多洛雷斯抿住了嘴唇,撒沙也不催促她,他把那条小裤子悬挂在一根树枝上,距离多洛雷斯不远,但金棕发色的男孩身上有着些让女孩惧怕不已的东西,阳光温暖,但她觉得越来越冷。
“……这是个报复。”又等了几分钟,多洛雷斯才喃喃地说道:“安妮说,史特莱夫先生曾经摸过她的屁股……她哭了。”
“我还以为史特莱夫先生是个好人,”她咕哝着,撒沙几乎听不清:“我喜欢你,撒沙。我也喜欢史特莱夫先生……呃,我是说,曾经。”
所以说,“曾经”真是一个好词……撒沙想。
“别蠢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觉得安妮.肯特身上有屁股这种东西的存在吗?”
bendith(班迪斯) 第五十章 孩子 八
亨博特先生近来诸事不顺。
他试图恐吓撒沙.施特莱夫,结果惶惶不可终日的反而是自己;他想要弄些小手段好把史特莱夫父子赶出学校,却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史特莱夫的纯洁无瑕;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他在事后一遍遍的回忆,一次次的分析,不无沮丧地发现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太急迫,太笃定,虽然没有留下可供人捕捉的痕迹或是证据……但他知道,博罗夫人已经心生疑窦——她一定会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一个新同事,要知道,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