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皮包骨的上半身,还有那些还留下惨淡痕迹的伤疤。
“这里,这里,这里……”纪英一处一处给她指着,最后指到了头顶那道扭曲的蠕虫一样的疤,“还有这里。”
范红的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了,几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眼眶附近红了一片。
“他在没有给我麻醉的情况下,切开我的身体,在我身上做了很多徒劳的研究,只是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纪英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仅仅是把实情描述出来而已,“我一次又一次疼晕过去,直到后来精神恍惚,暂时失去了听觉和语言能力,甚至感觉不到痛苦。于是,他说我是怪物,是疯子。我不能原谅他,所以杀了他。”
他说完后,周围全都安静了。
这几句话简洁明白,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在说一本书里的某段剧情。
纪英没有认真解释,是因为他没有寄希望于别人可以和他有一样的体会。他知道,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感同身受”这回事。
他也没有寄希望于范红能原谅他。
他只是希望范红了解到实情,至于原谅还是不原谅,完全由她自己决定。
换句话说,他并不在乎范红是否原谅他。范红对他来说,并不是重要到那种程度的人。
至于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对他来说,范敖是属于“该死”的这一部分人,是没必要施舍宝贵的同情心的。
纪英看着范红,那种镇静得没有人情味的目光,让范红清楚知道,这个人已经完全变了。
范红捂着嘴,肩膀颤抖着在哭,可说出的话却是:“对不起……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他那个人怎么……”
她说着说着,慢慢变得泣不成声。
又是一个被道德感束缚的人,纪英想。
道德感就像一剂麻醉药,让人容易忽略自己的痛苦。可是,倘若没有道德感,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你没有错。”纪英说,接着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套着塑料胶套的工作牌,“姓名”一栏写着“范敖”,“单位”一栏写着科研院的全称,“职位”写着“实习人员”。
另一侧是男人的照片,上面的人微微抿着唇,似笑非笑,微微拧起来的眉毛,看起来有些凶态。
工作牌的挂带上还有一点洗不掉的血迹,但是塑料胶套却被清洗得很干净,名片也四角尖尖,整齐体面地躺在胶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