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婆婆似笑非笑,“公子,老君沟埋人只需一卷草席便可,”说罢,又抿唇,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还有几个,被我们依法pào制,做成了一缸咸肉,就放在竹楼的地窖中。阿荣,也是看到了那几口大缸,才全然死心,依从了我们。”
刘长秧静思片刻,“这些男人的家人不会追究吗?”
红婆婆哼道,“我们三个要定期指人外出采买,所以......”她摁住眉心,皱纹深得入骨,“当然还有一些,他们......”
“大姐,”彩婆婆惊措无助,走上前,欲掩住红婆婆的嘴,转头冲刘长秧道,“大姐她近几日头风病犯了,难免言三语四,你们千万不要信她的胡话。”
说话间,红婆婆却忽地挣脱她的手臂,冲彩婆婆和移步过来的玉婆婆莞尔一笑,旋即又看向刘长秧,和聚在他身后的高大身影,那些影子堆聚起来像一座高山,能将她苍老的体魄碾压成肉泥。
可是她不怕他们,她知道,普天下的男人,无论老的,壮的,丑的,俊的,全都一样。男人,只有畏惧的时候,才会乖得惹人怜爱。
这个道理,她很早便知,只是那时,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几乎动不了了,可是变老的这段光yīn中,她听了许许多多的故事,许许多多女人们的故事,无一例外,她们都过得不算好。再后来,她衰老得更厉害了,脑袋上仿佛罩着一次膜,看不清也听不清,腿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想指挥都指挥不动了。
这样的一把老骨头,本是只能等死的,可她却多了些不甘心,她很想再活下去,不管用什么形式都好,就这么,活下去。于是开始对旁人讲自己的故事,她觉得她们都没听懂,一个耄耋老妪,一些断断续续没头没尾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故事,谁会懂?谁能信?
可这样的话讲多了,老天仿佛也听到了,于是有一天,她看到了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立在竹楼的一角,在静静地微笑。
“公子,”红婆婆又斟一杯酒,自饮了,把酒杯倒转过来,晃了几下,冲刘长秧笑道,“全喝完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该祝我天保九如,万寿无疆?”
四下一片寂静,所有人似乎都被红婆婆疯狂的举动震住了,包括玉婆婆和彩婆婆。
只有刘长秧神色平静,朝后退出一步后,目光直落到红婆婆混沌的眼睛中,那里,冰雪消融,露出原本的底色。
“晚辈,祝婆婆chūn秋不老。”
他说着举杯,嘴唇尚未沾到杯沿,眼角就瞥到有什么东西在红婆婆袖口处一闪,于是动作一滞,却并未出声,仍将那被酒饮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