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大人说:“寒山先生,你得恭喜本县呵。”
寒山先生忙抱拳探头,问:“莫非县长大人要高升了?”
县长大人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本县又要洞房花烛夜了,你难道还不该恭喜吗。”
县长大人有一房二妾,看来这是要娶三姨太了。那时权贵大人、富豪人家娶个三房四妾也是常事,不足为奇,寒山先生见得多了。
寒山先生问:“县长大人所娶不知哪家闺阁千金?”
县长大人问:“你可知城东那家做纸人纸马的纸扎店?”
寒山先生如实说道:“不知。”
县长大人说:“你无意于此,故而不知,这也难怪你了。纸扎店虽然做些死人用的东西,晦气得很,但他家女儿倒也水灵,年仿及笄,正是花儿一般的年龄。已经说好做本县的三姨太了。”
县长大人指了指堆在桌上包裹妥当的银钱和绸缎,说:“你替我将这些聘礼送去,讨一个迎娶的日子。”
寒山先生不解,问:“这不都是媒人的差事吗,我一个男子送去似有不妥,再说既然说好了,您定个迎娶的日子不就成了吗。”
县长大人说:“你乃本县才子,诗又作得好,你替我送去一则给了他家面子,二则也给我脸面增了光彩。让他家定个迎娶的日子是尊重他们,再说女方定日子当会定在女子方便的时候,若女子不方便的日子成亲,洞房花烛夜岂不扫了我的兴。你去吧,事做成了我当有重谢。”
寒山先生不知就里,去了才知道上了县长大人的当,此事十分难办,原来姑娘家一无所知。听了寒山先生的陈述,姑娘父母呆若木鸡。
寒山先生问:“你家当真一无所知?”
“真真是一无所知。”
“哪你家姑娘是否愿意做县长大人的三姨太呢?”
“我们不愿。先生您饱读诗书,明知这是县长大人持强凌弱,怎么也帮着做这等事呢,求先生在县长大人面前多多美言,放过我们吧。”
寒山先生无言,一筹莫展,觉得此事难办,上了县长大人的当了。于是立马回府,如此这般向县长大人如实禀报。不想县长大人勃然大怒,指着寒山先生鼻子大骂:“你这头酸醋蠢驴,你还用问他们愿意不愿意吗,娶她做三姨太是本县抬举他们,你撂下东西和话就回来,难道这也要教吗!还不快再去,你难道还要作几首诗不成!”
寒山先生便不得不再次登门,但面对泪水涟涟的纸扎店夫妇怎么也横不下心。再看那女子年纪轻轻,柔弱无助,那人却生得青葱般水灵。眉若柳叶,眼如点漆,冰肌雪肤,细腰盈盈,觉得那样的女子若成了县长大人的三姨太,正好比羊入虎口,蜻蜓飞进了猫嘴里,于心实在不忍。
寒山先生一筹莫展,问:“哪便如何是好,县长大人的意思哪里能够随便违拗,你们可有万全之策?”
姑娘一家跪到寒山先生面前,齐声恳求:“求先生指条生路!”
寒山先生沉吟片刻,说:“赶快找个如意郎君出嫁吧。出嫁了县长大人也就没有办法了。你们想找个怎么样的女婿呢?”
姑娘父母说不出个所以然,此时姑娘不再羞涩,勇敢地说:“若能找得先生这般才貌人品,妾身愿意侍奉终身。”
寒山先生双手一摇:“不可。我乃县府一小小书记员,终在县长大人管辖之下,逃不了他的手掌心。我若娶了姑娘,岂不害了姑娘,也亵渎了姑娘的一片美意。”
姑娘说:“远走高飞,当不离不弃,死而无悔!”
寒山先生又说:“还是不可。婚姻大事,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既无父母点头又无媒妁之言,不妥不妥。”
姑娘不言,转身从院中搬来鲜花一盆,搁于桌上,说:“先生可曾看过天仙配,董永织女可以槐树为媒,我们何不以鲜花为媒。至于父母之命,先生父母既已仙逝,而我父母就在眼前,当即便可参拜。先生若还是不允,便是嫌我浅薄丑陋不合先生心意了,我既而死了,也不会嫁给县长大人做那个三姨太!”
姑娘言词恳切意志坚定,寒山先生不由心动,想如此女子自己若不娶,岂不白白便宜了县长大人,岂不白白被粗鄙的县长大人糟蹋了。自己若是不娶,看姑娘意思,岂不白白葬送一个鲜花般生命。于是便颔首应允,与女子一起双双下跪参拜父母,然后对花鞠躬以谢作媒大恩,与二老洒泪作别,将县长大人的聘礼扎成一包,悬于县府大门前,带着女子远走高飞,辗转十余日,回到甄家湾老家。
那女子,便是日后的寒山夫人。
后来寒山先生觉得夫人父母膝下无子,老无所依,便将夫人父母接至身边,养老送终。夫人为寒山先生生了一个儿子,聪明伶利,自小在寒山先生耳提面命之下,发奋读书,后来考入上海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竟在南京政府谋得了一份差事,后来又娶了一位富家之女。寒山先生儿子在南京政府里虽然不是手握大权的政府大员,但走到地方上却是非常了得了。回家探望父母之时,县长亲自设宴款待,本县名流富户作陪,其中就有河门镇镇长,甄家老爷连作陪的资格都没有。寒山先生端坐上座,满面春风,挣足了面子,所以寒山先生就更加清高傲慢了,一般人他不放在眼里。
寒山先生自有他清高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