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浮晨曾抱着她述说过往,那种伤心她感同身受,只是没有想到浮晨埋藏在心中的那股怨恨竟能化作这样的力量。
“泯夜,当初你父皇如何夺了帝位,日后我必定拿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退缩,所有的恩怨都必须要有一个了断。
局,已经布下,如今收官之处,他不会听天由命,他要的是人定胜天!韬光养晦二十余年,忍辱负重二十余年,甚至认贼作父二十余年,接下来就该慢慢还了。
浮晨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萧青绾尚未回过神来。
一把伞悄然而至,将将遮住她的头顶。
“都湿透了,何必再打伞?”萧青绾走出伞,凝视着也是一身湿答答的泯夜,漠然地看着他:“你,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泯夜将伞扔在一边,讪讪一笑:“湿透了,伞也不抵用了。”
油纸伞翻了个个儿,迎接着大雨的洗礼。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萧青绾的问题,只是寡淡地看着那棵被浮晨连根拔起的老槐树,惨淡一笑:“李湾,立刻寻最好的园艺师傅来,务必救活此树。”
“心死了,怎么都救不活。”萧青绾见缝插针,更是一针见血。
李湾从一旁的屋檐走过来,狠狠地跺跺脚:“太……萧姑娘,怎么这般同殿下说话。”萧青绾的没大没小他算是见识过了,不过现在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主子心情不大顺畅,这女人还在火上浇油。
“救不活,那就挨个地陪葬。”泯夜冷笑着,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萧青绾:“包括你。”
李湾很幸灾乐祸地白了一眼萧青绾,眼神恶毒地投射出两个字——活该。
萧青绾倒是不在意,只是淡然地看着泯夜,又淡然地仰视夜空,这场雨,想来是不会停了。
泯夜转过身,萧青绾却依旧死皮赖脸地跟着。
李湾见状赶紧将萧青绾拦下:“萧姑娘,请回。”
“李湾,让她跟来。”泯夜的声音陡然传来,没有方才的寡淡,却带着一股落寞。
李湾悻悻收了双臂,萧青绾狠狠地朝着李湾扮了个鬼脸,这样的环境下,她还有心情闹腾,真是怪人。
随着泯夜走进正殿,里面的摆设却很陈旧,一点也看不出这位当朝太子的奢华生活。
“这是浮晨以前住的地方,所有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泯夜随意地坐在地板上,寒凉的大理石迅速将他仅有的一点温度也给侵占掉。
要说这殿中唯有一样属于泯夜,那便是檀香味。
萧青绾站在泯夜的旁边,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让我当太子妃,不外乎是想让他再一次踏入着晖乾宫。”
“人算不如天算,他变的太多。”泯夜的薄唇紧抿着。
“你是想以血脉之情打动浮晨,没想到他却与你划清界限。”萧青绾陪坐在泯夜身边。
此刻,他不是寡淡的三公子,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一个想用亲情化解一段恩怨的普通人罢了。
只是他不会懂,浮晨的恨意到底有多深。
泯夜将头轻轻地靠在屏风的边缘,漠然地看着门外那棵被浮晨一掌连根拔起的老槐树,笑容都变得悲哀:“我比浮晨年长四岁,虽然我不是他的亲哥哥,不过他同我的感情十分要好。我母后是他三姨,我父皇是他二叔,先帝曾说这叫亲上加亲。后来禁卫军叛乱,先帝惨死,浮晨的恨意便是根深蒂固。他同我疏远,我想尽了办法却无法化解他心中的怨恨。”
“假如,你父亲死在你面前,你会原谅凶手吗?”萧青绾并不想涉足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站在中立的角度上来给了一个客观的问题。
泯夜愣了愣,却是没有回答。
半晌,泯夜才站起身来,深紫色的衣袍衬得他肤色不健康:“你走吧,远离皇宫,远离炎城,如果可以,远离赤炎国。”
“你不是让我杀沣岚吗?”
“你当真可以杀他吗?”泯夜看着屏风上面的万马奔腾,“我囚禁沣岚五年,浮晨恨我至死,若是你杀了沣岚,我想,他会疯。”
囚禁五年……沣岚……岚……山风!
萧青绾瞪大了眼睛,怎么没有想到山风。不过转念之间,萧青绾却又开始庆幸,幸好她没有查出来,如果当真杀了山风,浮晨只怕要怨她一生。
没有半点疑虑,萧青绾走出沉闷的几乎令她窒息的屋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已经死掉的大槐树,慢慢地走上前去,摘下一串槐花,轻嗅,尽管香味被雨水冲走,但还有些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