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等一下?”陈力军叫住她。
“还有事吗?”卫丽娟站住了。
“席在恩她,她在寝室有提起我吗?”陈力军问,他想也许她们会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我没听到她提起过她妈,耳朵里全是你——‘陈力军’这三个字,不客气的说,都听腻了。好像全世界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你一个似的。”
“太夸张了。”
“夸张?你去问问我们寝室里,席在恩一张嘴,哪怕只说一句,那一定是你陈力军怎么了。哪怕大伙只谈头发的事,也一定会绕到你陈力军怎么怎么了。不要说我们寝了,我们系里有一个不认识你的吗?凡是认识她的,就一定认识你!喂,”卫丽娟一把捉住一个路过的女同学,“认识这位帅哥吗?”
“哟,四姐夫啊,四姐不在吗?”那个女同学说。
“好了,你走吧。”卫丽娟推走她,那女同学边走还边回头看。“那女生是机械系的,不是我们物理系的。”
“知道了,知道了。”陈力军尴尬的说。“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在恩她,她有没有提到过有什么伤心的事?”
“伤心的事?你在开玩笑吧?”卫丽娟像看天外来客似的,“四姐夫,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说天要塌下来,全天下的人都哭了,那么最后一个哭的一定是席在恩!她永远都不会有痛苦的。”
“我知道了。谢谢。”陈力军说,“你先回去吧。”
卫丽娟走回了寝室,到了寝室门口,回头看看陈力军还是站在那里。
陈力军看着109关闭的房门,想起席在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忧郁,无形的惆怅。
她看起来,总是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把欢乐留给了别人。
她把什么,留给了自己呢?
十六、真的爱你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虽然它总是以均等的速度,从来不因为雨天或是晴天,夏日还是冬季,它总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着。
在人的眼睛里、心里,常常会觉得有时它太快了,有时它又太慢了。
席在恩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时间不但会加剧她对陈力军深深的爱,也同样会加剧她离开他的日子一天天的少了。
她不想离开他了,她很想有一天,永远不会离开他,永远和他在一起,永不分离。
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着他,没有一天不在想起他,没有一天不想见到他。
有时候,还不如就变成一颗钮扣,一直在他的身边,时时都能看到他。
一个人一旦恋爱了,可能不但是精神上的改变,就算病痛都会自我消失。
这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只适应于某些特别的人。
席恩就属于那些某些特别的人中的一个。
自从认识了陈力军之后,她的睡眠症状越来越少。一年级的时候,老师发现她白天上课的时候虽然是坐在教室里,却说睡了就睡了,而且一睡过去,任你怎么喊也不醒。
老师动员她不如办了休学,先回家看病。
席在恩淡淡的说:“我高中都能考上大学,你怕我会大学毕不了业?”
老师好心的说:“不是这个意思。休学以后养好了身体还是可以回来继续上学的。”
“你放心好了,我会毕业的。”
老师没法子,只好由她去。
也许真的是因为认识了陈力军的缘故,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一年级的时候,席在恩竟然很顺利的度过去了。没有像高中那样,每个月都要挂上三四个葡萄糖。偶而有些不舒服,睡一下也就好了,真是让人奇怪。
这些日子,席在恩心事重重。
她既不愿意成为田秀芬梦想的工具,又不能有负于她,毕竟是她生育了自己。再说,田秀芬固然对自己期望过高,可她毕竟千辛万苦的养育了自己,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吃着她们吃剩下的,或者是已经长了毛的,不舍得扔,剥掉皮硬塞到自己的嘴里。
席在恩虽然不想承担她所期望的那副重担,还是总觉得对不住自己的母亲。
自从认识了陈力军,她想活下去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强烈,她不想死了,即使不能和陈力军在一起,她也想好好活下去。为着陈力军,她也应该好好的活着。
她又该怎么面对陈力军呢?
日思夜想,浑浑噩噩了几天。
有一天上午,同寝的人发现她从头一天的下午睡了,直到晚上没有醒过来,到了今天的早晨也没有醒。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多了,她还是那里睡着。
她们紧张起来,喊着席在恩的名字,没有回应,推推她,也没有反应,有人探了探她的呼吸,呼吸很微弱,几乎不能感应到,几个女生就慌了:“她不会死了吧?”
卫丽娟已经大哭起来:“在恩,在恩,你不要啊。”
张红美没命的跑去喊老师,老师赶紧找人把她送到学校的医院去。医生用针扎了她的人中,没有反应,又给她测了血压,只有50——80,心电图正常。
“不用担心,可能是血压太低了,不要紧,挂两瓶葡萄糖就好了。”医生安慰说。
果然,葡萄糖打了半瓶,席在恩徐徐的醒来了。她看到自己躺在医院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在以前已经是常事了,她并不惊奇。
她惊奇的是自己在一年级里居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你醒了!”几个姐妹惊惊讶的叫起来。“你可吓死人了!”
“放心好了,阎王爷还不要,说还不到时间,我只是去逛了几圈,顺便看看你们哪天差不多了,正在找呢,被你们吵醒了!”
“还耍贫!人家都担心死了!”卫丽娟破涕为笑。“要不要告诉四姐夫?”
“是啊,还是让他来看看你吧!”张红美说。
“我和张红美去!”卫丽娟说。
“不用了。今天不是星期天,他出来万一被逮到,就麻烦了,明天他就会来了。”席在恩说。
“还是告诉他吧。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他会分心的。”
“真是个好妻子!”卫丽娟说。“这会儿就懂得为他着想了!”
“小心我揍你!”席在恩说。
“你倒想来着,先爬起来我看看!”卫丽娟咯咯的跑掉了。一推门,一头栽在一个人的胸脯上:“你没长眼啊!”卫丽娟大叫道,随之又吃惊的说,“四姐夫!”
病房的几个同学立刻都回头看过去,果然是陈力军来了。她们彼此眨眨眼,知趣的走了。
“你怎么来了?今天又不休息。”席在恩要坐起来。
“啊,怪不道你睡不着,非拉着我出来!真是心心相印啊!席在恩,你可要对得起我哥们!今天中午休息的时候,他老踢我,说他睡不着,你一定是有什么事,非要来看看。我说今天晚上给你打个电话好了,他不肯,非得来!果然你就在医院里了!你怎么了?”陈力军的同学陈家伟说。
“没事,可能没睡好,感冒了。”席在恩说,听了陈家伟的话,心里像六月的太阳。
“真的没事?”陈力军说。
“当然没事了。”席在恩勉强的笑了笑,平静的说。她不想告诉任何人了,自己的父母姐妹尚且都不相信自己,又何必再说呢?再说她也不想让陈力军知道,这三年里,她只想平平静静的享受着这份属于她的爱。
尽管这对于陈力军是不公平的,在席在恩的心中,她不能欠任何人的情。
陈力军,她是欠定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的情,不必偿还。
他是上帝派给她的。
“你们先回去吧。快两点了,要上课了。”
“你真的没事?”陈力军还是不放心。
“我保证。”
“那,我先回去了,晚上来看你。”陈力军叮嘱她,“你自己要小心。”
“你不要来了,明天再来吧。”
“我一定来。”陈力军和陈家伟一起走了。
“哟,都混上四姐夫了!什么时候吃喜糖啊?”陈家伟取笑陈力军。
陈力军只是笑,没有回答。“今天晚上我要出来,有什么事你帮我。”
陈家伟看了看他:“你真的来啊?万一被学校查住……你可想清楚,我们是军校,不是普通学校。”
“我知道。她病了。”
“你就真的那么爱她?没这必要吧?你可别忘了,你前两天刚交的入党申请书,万一有什么事,档案里可就有了。”陈家伟劝他。
“她是我爱的女人。”陈力军说。
晚上五点刚过一会儿,同校的曹少俊和同学刘继远一起来了。曹少俊一直爱恋着席在恩。
曹少俊来了之后,在席在恩的病床上坐下来,说了一会话。
席在恩没什么要说的了。曹少俊一届的一个女同学曾私下里对席在恩说,她是曹少俊的初恋。席在恩不想伤害他,可也不能够勉强自己。
“我们一起玩牌吧。”刘继远看到席在恩的床头上有一副牌,竟自拿过来,招呼陪床的张红美坐下。
席在恩和张红美都很紧张。陈力军说过要来,就一定会来的,已经下班了,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席在恩很担心他们两个面对面。
有一次曹少俊半夜里打电话给她:“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当兵的,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他是知道陈力军的,很多人都知道陈力军。可陈力军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毕竟不是这个学校的,也不能常来。两个人从来没碰过面。
有时候席在恩就想干脆不要见曹少俊。那个女老乡对她说:“你还是别那样拒绝他吧。毕竟你是他的初恋,再说我们马上就毕业了。毕业之后,他自然不会再来找你,你不过是陪他说说话罢了。”席在恩想了想,就对自己说: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就算做好事吧。于是有时候,她也会和他一起聊聊天。
曹少俊和刘继远已经在病床上坐下来了。席在恩无可奈何的摸着牌,不知道怎么办,看了看张红美,她也正在看着她。
陈力军推门进来了:“在恩。”
他看到了曹少俊。
张红美赶紧把牌丢下:“你来了,快坐。”她去拿曹少俊和刘继远手里的牌,想让他们走。
曹少俊不给她:“你坐下,该你出牌了。”
陈力军一声不吭的站着,席在恩手里拿着自己的牌,不知如何是好。
“在恩,该你了。”曹少俊催促她。
陈力军在席在恩身边坐下来。病床本来就是一个单人床,他一坐下,就紧紧的挤着席在恩不能动了。
“你到我这边。”曹少俊伸手去拉席在恩的手。
“不用了。我在这儿就好了。”席在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