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台湾地区传戒的主权在“中国佛教会”,必须得到佛教会的同意才可以举办,戒牒也都必须由“中国佛教会”来发。我在1967年就登记要传戒,他们有的庙都传了二三次了,一直等到1977年,才轮到我。
那个时候,佛光山还没有得到高雄县政府的寺庙登记,原本想,就以佛光山派下有寺院登记的寺庙来传戒,例如宜兰的雷音寺或基隆的极乐寺。后来,陈洦汾帮我成功取得寺院登记,我就以佛光山寺的名义来办了。
为了平衡人事,我请来净心法师来做总开堂。当时,一张戒牒要500块台币,钱都付了,“中国佛教会”的净良法师也不给我戒牒。甚至传在家戒会,一张戒牒也是要付五百块。后来,我就索性不管他了。传戒是好事,对社会秩序的重整,道德的提升都有帮助,我传我的戒,他也奈何不了我。
1977年,佛光山首度传授三坛大戒,三个月的戒期仪规,都是依照大陆丛林传戒规矩进行。邀请授经阿阇黎升座开示、演礼、正授、为戒子上课等,等于是短期的佛学院。除了由我及真华法师、煮云法师担任三师外,也礼请海内外诸山长老,如月基、悟一、隆道、开证、竺摩、普净、镜庵、天恩法师等,担任尊证阿阇黎和授经阿阇黎。戒会的庄严殊胜、行事缜密,被誉为模范戒会。
三坛大戒仪轨回传内地佛光山此次的戒会,特别针对过去传戒没有二部僧受,直接从沙弥、比丘到菩萨戒坛,因此我交代负责戒会的慈惠法师,根据佛制,制定二部僧受(一僧一尼)的仪范,比丘由比丘传授,比丘尼由比丘尼传授,从此,三坛大戒的仪规才算完整。后来,担任“中国佛教会”理事长的净心法师主持传戒,也来跟佛光山拿这套仪规,如今也回传内地了。
过去,在内地三坛大戒中,男众比丘才能担任引礼法师,女众比丘尼只能称“引赞师”,也就是协助、赞助的意思。但是,在佛光山的戒期,统统都称“引礼”。因为佛法讲究的是发心,不是男、女外相或在家、出家,只有践行平等思想,才能和佛心相应。
后来,在佛光山美国西来寺也举办过一次三坛大戒。西来寺从1978年起,历经十年的筹建,终于1988年11月26日落成,被誉为北美洲第一大佛寺,由慈庄法师出任首任住持。落成之际,同时传授万佛三坛大戒,共有来自十六国家,三百位僧众求受大戒。
1991年,佛光山再度举行为期三个月的“万佛三坛罗汉期戒会”。有来自美、韩、泰、尼泊尔、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新加坡、越南等十一个国家和香港地区,五百多位戒子海会云来集,创下汉传佛教史上戒期最长、教学最殊胜的纪录。此次传戒,一切遵循佛门传统规矩,包括行脚托钵,亲身体验原始佛教的弘化生活。
过去,对于南传佛教没有菩萨戒,不能发菩提心走入人群弘法,我感到很可惜。所以,1997年在佛光山举行的“第四届国际佛教研习会”上,来自世界各地的南传、汉传、藏传佛教僧信代表一致联名签署,请佛光山寺前往佛教发源地印度传授比丘尼戒法。
因此,1998年2月,佛光山乃联合南传、藏传、汉传佛教界,共同圆满这次世界传戒大会。计有来自印尼、泰国、尼泊尔、非洲、日、韩、欧、美等国家地区150余位戒子参加,并有1500余位在家信众参加三皈五戒。此次胜会,使得自11世纪以来,在印度及南传国家中断的比丘尼教团得以重光,也为佛教历史写下新的一页。
对于在家众的戒律,过去传授五戒、菩萨戒,戒期都要七天;现在因应时代的需要,同时也感到受戒是一时,重要是恒常受持,因此改为二日一夜,给大家方便前来受戒。另外,把体育馆或活动中心等会场布置成佛堂,邀请三师授证,也不失为一种方便。
制定清规不离戒律精神而对于欣羡出离的生活,但已经组织家庭,不能出家修行的在家居士,除了佛制一日一夜的八关斋戒,1988年佛光山首次举办短期出家修道会,共有八千人报名,录取千余名,分三梯次举行,这是佛教史上的创举。
在短期出家期间,必须受出家的沙弥十戒或沙弥尼十戒,过的是出家人出世的生活。也不观听歌舞、不坐卧高广大床、不着花鬘香油涂身……这样的出离生活就和世俗人完全不同,让人可以体会到一种“空无”精神的无限富有。
戒律也是一样,每个地区都有时间、空间、文化的差异,因此,佛陀在《摩诃僧祗律》叮咛阿难在他涅槃前,要记得提醒他戒律要因时制宜,不可僵化:“复次佛告阿难:‘我临般泥洹时当语我,我当为诸比丘舍细微戒。’而汝不白,越比尼罪。”所以,当时佛陀制戒有开、有遮,依照当地的条件因缘来调整。不管在家的、出家,只要能把四大根本戒律,不杀、不盗、不淫、不妄语持好,四威仪、四无量心都能做到,尤其四弘誓愿能如实学习、实践,这样大概就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佛教徒了。
佛陀的思想是很开明的,对于戒律、僧团规矩的制定,在《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记载:“虽是我所制,而于余方不以为清净者,皆不应用;虽非我所制,而于余方必应行者,皆不得不行。”说起来,中国的祖师大德很聪明,用清规代替了戒律。各家丛林像天宁寺、金山寺,他们的清规都各不同,但都不离戒律的精神。佛光山也制定《佛光山清规手册》,作为大众共遵的规矩、制度。所谓“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在平常为人处世、应对进退中,勤修戒定慧,息灭贪瞋痴,尊重、礼貌,给人接受,慈悲待人,降伏我们的烦恼习气,时时记得“饶益有情”,所谓“人成即佛成”,这就是佛陀在人间制戒的本怀了。
(四)念佛会早期台湾可以说以念佛法门最为兴盛。如李炳南老居士的台中莲社、煮云法师在高雄有凤山佛教莲社,我在宜兰雷音寺成立念佛会等;另外,像埔里妙莲法师的灵岩山,更是以念佛为主要的弘法道场。这当中,以李炳南老居士的台中莲社为主要的带动者。
李炳南,号雪庐,早年于印光大师处皈依,一生致力弘扬净土。1950年与董正之、徐灶生、朱炎煌、张松柏等人筹组、成立台中佛教莲社,同时有几个念佛班,人数不等,每个星期定期念佛。台湾最初念佛风气之盛,绝大部分与炳老提倡净土有关。
炳老精通世学、佛学,基本上是儒佛兼弘,但实际上是儒为体,佛为用。他也创立菩提医院、慈光图书馆、乐队、口琴队、文艺班等,熔新旧于一炉,引导青年,避开僧团,以老师之称,收徒纳众,有别于佛教僧团,也为佛教开辟出另一番天地。
说到当年的台中佛教莲社,真是犹如古代慧远大师的东林寺,他们念佛共修,带动成就道业者众。如同在《念佛感应往生记》记载不少念佛感应的事迹,如李清源、林清江等居士往生净土,都有明证,甚至该书作者林看治居士,本身也如愿往生西方,火化后得数百颗舍利子(见《念佛感应见闻记》)。另外,近代台北念佛团的李济华团长,一生专修念佛法门,也是预知时至。像他们都是佛教莲社的居士,能够修行有成,炳老对当时念佛法门的推动,真可谓“古有慧远,今有雪庐”。
炳老对于净土的信心丝毫不能动摇,印顺法师曾著有《净土新论》,内容对于西方净土稍有批评,炳老的弟子在台中要焚毁《净土新论》,闹成很大的风波。不过,印顺法师做人也很随和,他知道自己初到台湾,不愿意和庞大的居士集团对立,所以在菲律宾弘法时,向当地信徒募集的净财,就捐献给炳老兴建“太虚纪念馆”来平息这起事件。
对于炳老,信仰他的人认为他一心弘扬净土,难能可贵;批评他的人认为他过于执着,佛法不是只有净土一宗,除净土之外,还有很多法门,他不应该独尊净土,排斥其他宗派。如今,在台湾的居士集团,以信仰为中心的,也只有炳老这一支了。可惜生前没有重视传人,又没有自己的寺院,常常商借台中灵山寺打佛七,所以炳老一去,台中佛教莲社失去领导。
净土洞窟向往佛国美好关于净土念佛法门,我自己也有一些体会,最初是1953年,我到宜兰雷音寺弘法,成立“宜兰念佛会”,来年开始打佛七。佛七的作息,是遵循丛林的规矩,早晨五点开始起香,中午过堂,晚间药石,晚上七点到九点半大板香;在这一支香别里,是大家最认真、最精进的时刻。
此外,我也提倡每个星期六举办“禅净共修”。因为当时在台湾,要找到一个正式的禅堂很困难,要有一个真正的念佛堂也不容易,只有借用寺院里的佛殿,把禅净融和在一起,四分之一的时间诵经,四分之一的时间念佛,四分之一的时间绕佛,四分之一的时间静坐,每支香大约两个小时。
由于念佛对一般的佛教徒而言,是最契机的法门,所以我又相继成立罗东念佛会、头城念佛会、台北念佛会、虎尾念佛会、龙岩念佛会等,可以说,禅净共修在当时的佛教界蔚为主流,也开展出台湾佛教的辉煌时期。
这一段期间,我还特地在佛光山兴建一座净土洞窟(1981年开放参观),让大家知道西方极乐世界的殊胜美好。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建十八层地狱,让人看了心生恐惧,从此不敢做恶事?”我却认为,能够让人感受到佛国净土的殊胜美好,使人心生向往,不是更积极吗?我认为,佛陀的人间佛教是在现世充满光明、希望和欢喜的信仰,不是给人恐惧的。
佛光山从开山以来到现在,全世界已有两百多个道场,我规定每个道场在每周六同一时间,全球佛光人同声念佛。假使我们有三百个大大小小的佛堂,一个佛堂平均能容纳五百人念佛共修,就有十五万人同时念佛,二六时中,佛声不断,那么,极乐净土不就在眼前了吗?
总计,我一生的岁月,七十多年的出家生涯,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奉献在禅净共修里;光是打佛七,就有近两万个时辰。我推动念佛,主要是希望让大家借由念佛,达到自我健全、自我清净、自我反省、自我进步,进而扩及家庭、社会、国家。所以,我不一定要求大家要念到一心不乱,反而让信徒很容易接受。
(五)佛教社团早期许多佛教团体,大都不是在政府立案的佛教社团,但是,大家都各自努力,为佛教奋斗,在政府立案的,把持教会反而不做事。
从1986年蒋经国先生宣布“解严”以后,各种集会、结社、言论、出版、旅游等也跟着开放,于是佛教各种弘法社团也纷纷成立。目前台湾现有的佛教社团,有“中国佛教会”、“国际佛光会中华总会”、“中华佛教居士会”、“中华佛寺协会”、“佛教青年会”、“中华佛教比丘尼协进会”、“中华国际供佛斋僧功德会”、“慈济功德会”等。这许多的社团当中,最活跃的要算是国际佛光会了。
国际佛光会成立于1991年,先是在台北成立“中华佛光协会”,来年1992年在美国洛杉矶音乐中心举行“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成立大会,四千多位来自全球45个国家的佛光会代表参加,经过大家公推,由我担任创会总会长,吴伯雄、水谷幸正、严宽祜、游象卿、阿那鲁达法师当选为副会长,我以“欢喜与融和”为主题,力主人间佛教回归佛陀本怀:“从僧众到信众、从寺庙到社会、从自学到利他、从静态到动态、从弟子到教师、从本土到世界。”由于国际佛光会的成立,让在家众加入弘法的行列,不仅实践佛陀人间佛教平等的精神,更扩大人间佛教的影响力。
如今,国际佛光会已在全球五大洲七十余个国家地区,成立一百七十多个协会,近两千个分会,拥有数百万名会员,以“提倡人间佛教,建设佛光净土,净化世道人心,实现世界和平”作为佛光会的发展目标。值得一提的是,2003年7月,联合国经济社会理事会更正式授证给“国际佛光会”成为非政府组织咨询顾问,这也是第一个进入NGO成员的佛教团体,这份荣耀是僧信共同合作、努力的成果。
继国际佛光会成立之后,1994年成立“国际佛光会世界青年总团”,由慧传法师担任总团长。在短短几年内,世界各地的佛光青年闭和在“台湾大学”、“台湾清华大学”、成功大学等数十所大学成立香海社团,也发起“五戒青年‘心’生活运动”,走上街头宣导“五戒青年‘心’生活运动”,每年有上万名青年学子响应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酗酒乃至不吸毒”运动。
此外,每年还举办“公益旅行”,前往中国大陆,以及印度、马来西亚、菲律宾、巴西等地,从事卫教、教学、义诊等服务。同时培养出上百位的妙慧、善财讲师,经常到学校演讲,宣导“三好运动”。2015年“大马好”佛教青年音乐会,有八千名的青年朋友齐唱“佛教靠我”,佛教的传播有了这些生力军,让人欣慰又充满了希望。目前,全球近二百个佛光青年分团,也积极地走入校园、社团,发挥人间佛教净化人心的力量。
在我的理想里,在台湾地区,不仅僧信学佛、行佛,而是从小到老,从男到女,彼此互助互成,所以佛光会成立的构想,当然也就包含儿童教育在内。二〇〇〇年国际佛光会佛光童军团于佛光山正式成立,随后并于世界各地陆续成立分团,成为佛教界首创的世界性佛教童军团。十多年来,台湾佛光童军团拥有稚龄童军、幼童军、童子军、行义童军与罗浮童军,这些青少年为独居老人服务,乃至八八水灾灾后重建整理,也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充分体现童军智仁勇三达德的精神。
不同信仰齐努力净人心一直以来,佛教徒多只重诵经念佛,不读书、不思考,这让我非常挂念。所谓“以闻思修,入三摩地”,为了鼓励大家读书,在二〇〇二年元旦,正式成立“人间佛教读书会”。十余年来,在觉培法师的带领下,陆续成立了两千余个读书会,共同推动各类型读书会、阅读研讨会及全民阅读博览会等。由于读书会的成立,更加提升,并且带动佛教徒的学习热情和成长。
去年(二〇一五年)的二月与五月,先后成立了“中华传统宗教总会”与“人间佛教联合总会”。这两个社团的成立,都在实现人间佛教“尊重与包容”、“平等与和平”的理念,借由“中华传统宗教总会”,希望能够促进不同宗教团体的相互往来认识,大家能够同中存异,异中求同,虽然信仰的宗教不同,但大家共同为净化社会人心一起努力。
因此,从2011年佛馆落成以来,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固定举办“世界宗教联谊会”,邀请所有的神明到佛陀纪念馆,大家一起过诸神、圣贤的圣诞节日。每次都有来自海内外两千多个宗教团体,五万多人参加。看着这许多神明不分地域,信徒不分老少,大家鱼贯进入佛馆,秩序井然,不由得让人想到经典所载,当年佛陀灵山胜会,天龙八部齐聚一堂,真是宛如佛世再现,令人有种回归佛陀时代的感觉。
另外,人间佛教联合总会的成立,在慈容、慧传、依融、满益、觉培、妙乐的努力之下,目前有近二百多个寺院、教团,以及逾四百位社会贤达加入。如大雄精舍、慈法禅寺、佛光山、香光尼、比丘尼协进会、灵鹫山、福智等;个人会员有吴伯雄、叶金凤、王力行、郑石岩、简丰文、张亚中、黄锦堂、丁守中、潘维刚、吴志扬、侯西泉、洪玉钦等。
为了扩大人间佛教的力量,从去年起,成立了“中华佛光传道协会”,协助推广各种文化出版的书籍。光是去年,就赠送了数百万册的《献给旅行者365日——中华文化佛教宝典》《贫僧有话要说》及《贫僧说话的回响》等,至全球上万家的大饭店、民宿、航空业者,以及各级学校、图书馆、医院、监狱等等,甚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新书发布会。我想,透过一本佛教文化宝典,可以让佛陀的人间佛教在世界各国发光,照亮每个人的心灵。
当年,佛陀在金刚座上悟道时所言:“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人人都有佛性、都能成佛,人间佛教自然也为僧信二众所共有,出家众弘法也护法,在家众护法也弘法,人间佛教的弘传,全体佛教徒大家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又何必分什么你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