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样一个除了学习一事无成的人,没有朋友,不善jiāo际,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欠缺得令人发指,甚至背负着高昂的复查费用,也没有收入来源……这样的怪物,真的需要所谓的自由吗。
“请告诉我独自活着的意义”——时常盘踞心头的问题,依旧没能找到答案。
夏惊蛰实在不算擅长安慰人的那一类,说不出什么振奋人心的好话来。他知道眼前的人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风轻云淡,却不敢贸然揣度对方的苦处,再说些自以为是且冠冕堂皇的鼓励言辞——没用的,鼓励也好,安慰也罢,对于真hu正身陷泥淖的人而言,旁人的话语纵使真心,也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他是知道的。
于是,斟酌良久,他终究也没能说出什么“没事,都会过去的”之类宽慰人心的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枕霄的头发,轻声道:“痊愈之前的医药费,还有其他饮食起居的费用,我可以先替你出,等以后你找到工作或者有能力了再还我就行……还清之前,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也不知从哪里解读出了他想寻死的多余信息,何况他们的关系真的能持续到他有能力偿还的那天吗,未免也太自信了……枕霄漫无目的地想着,却没有真的说出来,只是闭上眼,嗅着对方身上浅淡的洗衣液味道,点了点头。
明明用的是同一瓶洗衣液,为什么这样的味道落在夏惊蛰身上,就异常地令人安心呢。
他又想起开学次日,学校附近的小诊所里,这个人看着他挂葡萄糖,浑身锋芒收敛进暖huáng灯光里,也是这么无端地让人安心。
不是没有人接近他,但像夏惊蛰这么纯粹地多管闲事的,还是第一个。
于是理所当然地,有资格窥见他本性的人,夏惊蛰也是第一个。
唯一一个。
他生于囹圄,周遭自始至终只有静默坚冰,安静到他不知孤独为何物,也从未想过逃离。
然而现在他知道了——有个人走近他的牢笼,将坚冰叩开一隙,让他得以窥见熙攘世界,惊觉自己并非不孤独,只是经久麻木,麻木到唯独遇见对方,这种漫长无期的孤独才得以消弥,他才得以松一口气,去触碰所谓迟到已久的自由与温暖。
人间繁芜,chūn和景明,都与一人相关。
温热的体温自布料另一侧传来,隐约能听见平稳的心跳声——天气尚暖,少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腰腹韧而紧实,比看起来更细一些……
枕霄垂下视线,牵着人衣角的手鬼使神差地偏移些许,猝然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嘶——你gān什么?!”少年一惊,下意识退开两步,撞上对方的视线,又被他眼底浅淡的水光噎住,生生咽下了后半句怒骂。
始作俑者眼角弯起,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随手拈起一块冷落良久的糕点,起身塞到他嘴边:“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