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初心中沉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了静,又吸了一口。
他不后悔方才的qiáng硬,只是安静下来,心里总是怕的。
这种怕实则是一种“后怕”,在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之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被帝王厌弃之后,下场可以凄惨到何等地步。
他挨过板子、受过鞭刑,在数九寒冬里成天成夜地长跪过。那时候她不许他用炭火,扣在腕上的镣铐在深夜里变得愈发地冷,冷得深入肺腑,寒涔涔地沁进四肢百骸,让他从骨子里漫出绝望。
那些苦他近来好像忘了,可以半分都不去想。但实际上又怎么忘得了?她偶尔皱一皱眉,他都是不安心的。
是的,她近来待他极好,好到似乎一辈子都可以这样过下去。但年少时他们也是这个样子的,甚至比现下还要更亲密些。她一朝间不肯再念旧情,就将他推进了人间地狱。
席初怔怔地坐在那里,虞谣步入寝殿、绕过屏风,静静看了他良久,他都没有察觉。
直至她提步走向他,他蓦地回过神:“你怎么来了?”
虞谣低着头,安静地坐到他身边,攥了攥他的手:“原是……怕卫珂找你麻烦,过来看看。”说着顿了顿,她声音放得更轻,“你跟卫珂说的话,我听到了。”
他的手猛地一颤,虞谣酸楚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傻?”
他顿显慌乱:“我……”
她摇摇头:“卫家没几天了,不用也罢。但若……若有旁的机会让你能为自己谋一条退路,我也不会怪你。”
他蓦地侧首看她,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看了半晌,千丝万缕的情绪化作一声苦笑,他低下头:“那我求你件事。”
虞谣咬咬牙:“你说。”
“若你哪天又讨厌我了,就直接杀了我吧。”他说得无比轻松,虞谣一滞,正想指天发誓说自己不会再辜负他,他眼睫颤了颤,声音里染上疲惫,“我也怕疼的。”
“我也怕疼的”。
轻描淡写的五个字,仿佛长刺一般深深扎入虞谣心里。
她想起几个月前他在凤鸣殿养伤的时候,伤得那么重,她也没听他喊过一声疼。更早的时候,她令他受尽苦楚,亦没听他喊过疼。
最初,他抓住了她在他面前的一切时间,拼尽力气想说服她去查卫家。后来,他残存的心力都只用来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