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因,其实我之前没有骗你。”
他说:“我回来的初衷,只是因为我过得实在不好——我太想你了。”
自重逢以来,薄迟说过的最像谎言的一句话出现了。
但他不再询问任姝涵是否相信自己,而任姝涵也没有再嘲讽他是个骗子。
事实上,他完全相信薄迟。
他们两人之间的“爱”带有一种“共生性”,萌芽于少年未艾之时,由他们亲自灌溉、呵护、互相给予而成,纵使后来被分别、猜忌和种种误会阻塞、搁浅,但无论曾经、现在、未来被多少不明繁琐的物欲烦恼束缚,越过层层自欺欺人的迷障,他们都深深知晓对方究竟是在怎样地爱着自己。
你能给我什么?
一个信仰重塑的人全部的忠诚。
为此,我甚至不惜以欺骗你、抛弃你作为故事的开端,用尽手段来谋求你对我最难以忘怀的爱意,好让我在这之后献上同样、更加、永恒的虔诚仰慕。
但多么巧啊。
任姝涵想,我们是一样的。
葡萄牙的诗人说寻情逐爱犹如一场高傲的围猎,当森林里久无清啼,事实并非白天鹅伤心冬眠,而是因为他从很早以前就消失了,又或者说,白天鹅其实一直都不存在。
那个单纯的、赤诚的、gāngān净净毫无秘密的任因,从一开始就只是他面向世人的一张皮囊。
中学的成人礼上,少年任因收到不相熟同学表达爱慕的花束,只是熟练而疏离地报以随意的微笑。但因缘际会,他竟在转身之后,在拐过弯的角落发现了一枚被偷盗者慌张自袖口遗失的罪证。
怀中的蓝色无尽夏绣球永生花还娇艳如新生,任因蹲在走廊上,对着窗外的晚霞举起了食中两指间夹的远渡重洋的卡片。
——毕业快乐,因因,我很想你。
落款的“a bc”和懦弱的下笔之人不一样,力透纸背,清晰可见。
来自一位我们都心知肚明的胆小鬼。
而在任姝涵凝望的抽屉里,在那枚红宝石胸针之下,还放着另外一张“a bc”落款的卡片。
那并不是最早的那一张,也不是何路林或是其他什么人写的,事实上,那是任姝涵自己无数次在草稿本上无意识涂抹时练就的笔迹。
“a bc”,全世界最好造假的名字。
在任姝涵去雁清寺寻找薄迟的那晚,在他出门之前,他的父亲将儿子曾藏在房间里一笔一划写完又丢掉的其中一枚假签名和薄迟本想送给他的红宝石玫瑰放在书房,等候任姝涵本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