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再也不要结婚了。
“千万不要告诉我爹,他还在气头上。”我拉住疾风,晓之以理,“我很慎重的,余末就是我的命定之人。他会宠我、纵我、护我。而我,也会听之、助之、爱之。我们会恩爱到老,白首不相离。”
疾风听得云里雾里,没再吭声,大概是被我忽悠住了。
“没想到夫人对我如此情深,不枉弱水三千,我只取了你这一瓢来饮。”余末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还适时地接了我的话茬。
原本自己胡诌不觉有异,被他这么一接,顿时觉得有些羞人。无耻啊无耻,这种口舌上的便宜都要占齐。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余末说,准备一下,待会小妾会来行礼,你要一一喝茶,大概五十来杯吧。
我在心里翻了五十来个白眼:余末啊余末,弱水三千,你是不是舀了千八百瓢搁家里了?
06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描述我的婚后生活,那一定是“单调”。
成婚后的第一天,余末宿在我的房里。下人送来汤药,他说苦得无法下咽,非让我以口渡他。
我这人向来只从口入,不从口出。所以当余末凑过来堵上我的嘴,并且试图用舌头撬开我的唇齿时,我一边心跳如鼓,一边毫不耽误地把口中的汤药都咽了下去,一滴
不剩。嗯,真好喝。
成婚后的第二天,余末依旧让我喂药。结果还是我喝了一大碗汤药,他没有喝到分毫。我有点怀疑,他其实是不是想亲我。这借口未免太烂。
成婚后的第三天,余末又把汤药递给我,我喝了一大口,主动亲上他。余末身体一颤,我把汤药吞了下去,说:“我想了想,这种程度,要加钱。”
余末一连在我屋里待了一个月,府里人都说小主子对新夫人宠得厉害,日日夜夜缠绵不休。
什么日日夜夜缠绵不休,我们分明是纯洁的喂药和喝药关系。虽然喂的人是我,喝的人也是我,但余末的气色似乎变好了很多。
还有一件怪事,每次余末来,我的屋里好像都会变得亮一些。
我问余末怎么回事,余末一本正经地答:“可能是我自带圣贤光环吧。”
臭不要脸。
07
我大哥曾对我说,以你的心智,在朝堂只能活七日,在后宫只能活一个月。
此刻的我看着满屋子吵吵嚷嚷,穿着五颜六色,说是来拜访的小妾们,陷入了深深的担忧——这种环境里,我能再活两个月吗?
“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说,一个一个说。”我觉得我快要被她们吵炸了,忍不住号了一嗓子。
粉衣姑娘上前一步,说:“姐姐安好,这是我家自制的桃花粉,食用之后可保皮肤光滑**。”
接着,绿衣姑娘送了柳叶霜,紫衣姑娘送了紫草露,白衣姑娘送了梨花酿……
最后的是黑衣姑娘,她一言不发,递给我一面镜子。
我好奇地接过来,看了一眼,惊得目瞪口呆。镜子里分明是那日吃辣椒比赛的大胡子,噢,不对,应该说是他变成的那个巨兽。
黑衣姑娘凑过来看了一眼,大笑出声:“哈哈哈,没想到我有还神镜吧。原来咱们的正夫人,真身是那奇丑无比的饕餮啊!”
等等,还神镜?真身?饕餮?我一脸蒙。
“一个饕餮凭什么当正夫人?”
“就是就是,桃花姐姐都没能当,还有柳树姐姐,紫甘草妹妹,哪个不比她好看!”
这一屋子莺莺燕燕,噢,不,花花草草们,把我从上到下损了个遍,我只好把外屋的疾风喊进来送客。
屋里只剩下我和疾风。
我一脸正色地跟疾风说:“疾风啊,我可能不是人,你怕不怕?”
疾风撇撇嘴:“为什么要怕,我也不是人,我是个箭人。”
我正想说用不着辱骂自己来安慰我,就看见疾风幻化成一支箭矢,重重地钉在了门框上。我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08
入夜,余末来的时候,我正在思考人生。
“怎么了?”
“你知道你自己娶了一屋子花花草草
吗?”我望向余末,满脸同情。余末微微一笑,挑眉道:“你说呢?”
“那你知道,你还娶了一只饕餮吗?”我指了指自己。
余末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你记不记得你从前在东海边捡过一条鱼?”
嗯,是捡过,那鱼长得非常好看。长得这么俊俏的鱼,应该会比寻常的鱼好吃吧。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你把鱼带了回去,养了几日,又放生了。”
我带回去才发现这鱼受了伤,估计味道不咋样,就让下人拿去丢了。
“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咳咳,这里面有误会。
“那鱼,不是你养的吧?”我弱弱地开口问。
“不是。”我松了口气,然后听到余末接着说,“那鱼,是我。”
呃,我想静静。所以,现在是一条鱼娶了一座后花园再加一只猛兽?
“人,早就消亡得差不多了。我们都是精怪,修炼到一定境界,幻化成人形,按照他们的方式活着。许是你娘怕你自卑,在你化形之时抹去了你的记忆吧。”
“噢。那我到底在帮你什么忙?”我这会儿突然好奇起来。
他没有开口,但我耳里却响起了他的声音。
“事成之后再告诉你,还有两个月。”
09
好吧,既然我是一只饕餮,那就要正视自己的身份,维护自己的尊严。
每次小妾们前来请安时,我势必要对她们说教一番。
“精怪是不分三六九等的。”
“桃树就比柳树尊贵吗?一个开花,一个垂枝,只是生活状态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植物就比动物伟大吗?不是的,我们只是身材样貌不同,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做精怪最重要的是不能浅薄。”
小妾们对我嗤之以鼻,我不管,每日照说不误。请安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没人上门了。
疾风说:“小姐,她们的院里都空了。”
这时候正好是三个月整。
10
我去找余末,真相听起来也没有很刺激。
余末自小被叔伯喂毒,常年病弱不堪。待他长大之后便想着韬光养晦,夺回家中权势。听说饕餮入口万物而不伤,就计划了一出瞒天过海,假意与我亲热,实为借我之口消化有毒的汤药。
小妾们都是叔伯送予他的,用来消磨他的意志。而他所谓的圣贤光环,其实是监视他的光灵,藏在空气中,微不可见。
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
“好了,你的事成了,我的银票呢?”
“不急,我有更好的提议。”
“混蛋,你想赖账吗?”
“比起区区万两银票,你不觉得我更值钱吗?所以,你要不要真的嫁给我?”“……”
嗯,这个诱惑有点大,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