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觉得我的夫君不爱我,整天凶巴巴的。
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钻进他的怀里……“我总想你抱抱我。”
“这不是抱着吗?”
“可我又觉得热。”
“……滚。”
我当然不会滚。
我夫君曾说我,皮下三尺,不见血肉。我还天真地问,没有血肉那有啥?后来才知道,他是说我脸皮厚,皮下三尺仍是皮。
02
江湖上的人也都说我夫君不爱我。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嵩山派弟子说,陈卫放之所以娶谷雨,是因为她爹是武林盟主。
五毒教的姑娘们说,谷雨要脸没脸,要胸没胸,肯定是给陈卫放种了什么蛊。
梁上君子周闯说,谷家家底雄厚,我若再俊美些,也可以学陈卫放吃吃软饭,哪里还用四处奔波,盗人财物?
周闯这番话,我是亲耳听到的。
当时我问他为什么要当小偷?他就这样回答我,仿佛未被我家护卫五花大绑,也仿佛不曾潜入我家将欲行窃。总之,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惧色或悔意。
拨开他脏兮兮的头发,我发现他的眼神还算清明,轮廓生得也还不错。
我让护卫给他松绑,点穴,然后遣丫鬟们带他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袍。
解穴后周闯顶着一张白里透红的脸翻墙跑了,在江湖上放话说,谷雨是个毒妇,阴险狡诈胜于常人。
这事儿我没占着半点便宜,倒不是因为周闯四处说我坏话,而是因为陈卫放知道后罚我抄了三天《女诫》。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他真的一点都不爱我。
03
然而这些事情,西域来的傻子们不知道。所以昨日他们费尽心思,把我给绑了,说是打算要挟陈卫放干个什么事儿。
我苦口婆心地劝他们:“我夫君不爱我啊,你们绑我没用,还不如去绑鸦羽。”
“鸦羽?”
“嗯,鸦羽是我家马厩里最漂亮的那匹马,它……”
啪!啪!
两鞭子抽来,疼得我龇牙咧嘴。衣服破了,渗出血痕。陈卫放是个白痴啊,分明我的皮下不到半寸就是血肉了。
“中原人都……翘舌流氓!”
“啊?”
“别以为我们不懂你们中原人。”
噢,翘舌流氓,感觉还应该有挺胸流氓,摇头流氓,颔首流氓,摆尾流氓……
他大概是想说巧舌如
簧吧,我也懒得纠正了,不然又要挨打。哎,这年头,没人愿意听真话。
陈卫放很忙的,刚接任武林盟主,每天要处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前几日千岛派的弟子找来,说是师父师娘要和离,在众多岛屿和一干弟子的分配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请武林盟主前去主持大局。
陈卫放当时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可把我乐坏了。估计最近正为此事烦心呢,未必能发现我不见了。
但是鸦羽,他可是每日早晚都会亲自喂饲的,可以说是相当地疼爱有加。
所以,绑我,绝非明智之选。
04
不过,傻子们有时候也挺聪明的。他们没有坐等陈卫放找上门来,而是遣人送去了一封信,随信附上了我头上的银簪。
为了看上去更具威胁性,一个双眼闪着精光的瘦子,拿着银簪往我身上的伤口里来来回回杵了多次,直到我的血液在簪子上染成他满意的样子。
他把染血的簪子放进信封之后,咧嘴笑了,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更显狰狞。
我在心里默默起了个誓——从今往后,我谷雨,只戴木簪子!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05
我们在城外十里的破庙等陈卫放,没想到来的是周闯。
“大胆贼人,你们掳我夫人至此,有何阴谋?”周闯一脸正义凛然。
我望了望四周,确定他们只绑了我一人。这个周闯,要不要这么做作啊,话说得跟戏文一样。
刀疤脸手一挥,屋里的手下们立即把周闯团团围住。
“你不是陈卫放。”刀疤脸上前几步,扫了周闯一眼,语气十分笃定。
“我是陈卫放。”周闯的语气也十分笃定,但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沉默的对峙,唯有庙里的柴火愈燃愈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一触即发。
周闯率先动了,提气纵身一跃,但方向却是门外,像极了之前在我家翻墙逃跑的样子。这次他没能跑掉,跃起不到一丈,门外又涌出了一批西域人,将他生生堵了回来。
居然还有埋伏,为了对付陈卫放也是煞费苦心了。
于是,周闯也被绑了。我一头冷汗,也不知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是因为心塞。
“你们夫妻俩,一样的阴险狡诈!”周闯恨恨地说。
“绑你的是西域人……”我弱弱地解释。
“但逼我来这里的,是陈卫放。我真倒霉,我只
是路过啊,路过!你懂吗!莫名其妙被他喂了毒。”
“什么毒?”陈卫放还能有毒药?他不是一向瞧不起这种下作伎俩的吗?
“一个药丸,苦兮兮的,叫什么柔情似水丸。”
“噗……嘶……”我忍不住要笑,牵动了伤口,又倒抽了口凉气。
作为武林盟主的夫人,我平日里闲得很。有时候会瞎鼓捣一些吃食给陈卫放吃,除了柔情似水丸,还有温润如玉散、再也不板着脸膏、笑一个饼……这些东西,寄托了我美好的愿景,陈卫放从未吃过,我还以为都给扔了,不曾想他竟留着。
我的心里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甜蜜。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夫妻俩?”周闯一脸苦大仇深。
啪!啪!又是两鞭子。
“吵什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