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1328—1398) 明朝开国皇帝,濠州钟离人。他在位期间,社会生产逐渐恢复和发展,并进一步加强了中央集权。但他晚年偏好诛杀,未能善始善终。
明朝无名氏的《翦胜野闻》载:
太祖视朝,若举带当胸,则是日诛夷盖寡。若按而下之,则倾朝无人色矣。中涓以此察其喜怒云。
这个嗜杀的太祖,就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在中国三百多个帝王中间,也就只有他是真正来自草根阶层的卑微人物。几千年来,农民起来造反者无数,失败者也无数,而他却是成功坐上龙椅的“唯一”。与他景况相类似者,还有一个,那就是汉高祖刘邦。近人钱穆说:“除却汉高祖,中国史上由平民直起为天子者,只有明太祖。”不过,刘邦非绝对之平民,当过泗水亭长,介乎派出所长与街道委员会主任之间,官职不高,但吃公粮,领取九品或从九品的俸禄,用公帑支付工资,那就是官员。在中国,再小的官也是官,官就是管,管就是权。亭长,管辖约方圆十里的范围,后来他发达了,又回到他当亭长的老家,一张口,“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那底气,那声势,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绝非一个升斗小民吼得出来的。
朱元璋好杀人,这一点刘邦有点惭愧,但要论牛气、大气,朱元璋就差池多了。明朝陈继儒《狂夫之言》中载:“太祖常躬祭历代帝王庙,至汉高像前曰:‘我与公皆布衣,起得天下。公是好汉子!’命再加一爵。”其实,朱元璋这个赤贫无产阶级,或*****,根本没法跟泗水亭长相比。从他自叙《朱氏世德之碑》,“某自幼多疾,舍身皇觉寺中。甲申岁,父母长兄俱丧,某托迹缁流。至正二十四年,天下大乱,淮兵蜂起,掠入行伍……”来看——
明太祖朱元璋来自草根阶层,但却嗜杀成性。图为明朝陈洪绶所绘的朱元璋像。
他的职业:第一,当过和尚;第二,混过盲流;第三,干过兵痞;第四,做过蟊贼。
他的履历:第一,在地主家放过牛;第二,在庙宇里挂过单;第三,在流浪时讨过饭;第四,在落草中打过劫。
虽然按照曾经流行的观点,这都是他的优势,他比刘邦更无产阶级、更苦大仇深、更彻底革命、更立场坚定。但在封建时代的人们眼里,这都成为他的劣势,这些不光彩的过去那是上不得台盘的。为这些胎记,当上皇帝以后的朱元璋,很自卑,很恼火,很觉得玷污自己,很感到耻于谈论。他说,可以;别人说,不行。就构成他绝对碰不得、始终解不开的心结。
洪武年间,开科考士,太祖翻阅考中的生员名单,一名来自江西婺源的姓朱的举子,吸引住他的目光
。如果此人是南宋朱熹后裔的话,排个转折亲,攀上一位先贤当祖宗,岂不很是光彩么?那个考生当然了解太祖杀人不眨眼的脾气,哪敢撒谎,连忙申辩与朱熹并非同宗,连远房也不是。朱元璋一想,这样一个学子,都不冒认圣人为祖,朕就更犯不着了,遂寝息了这个认祖的念头。
这是一件小事,但可了解朱元璋心底里的这个“结”,左右着他的一生。
现在无从知道,明太祖在他闯荡江湖、厮杀搏斗、走投无路、跌倒爬起的早期岁月中,是如何饱受生员官吏、豪门士族、衙隶差役、地主富户欺压的?当初游方乞讨、流浪为生之际,没有机会读书、没有可能成为读书人,是如何被同龄人笑话他不识字,笑话他大老粗,耍他蒙他,从而产生对知识分子的嫉妒和厌恶心理的?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迫害而无法抗争,被镇压而不能反弹,郁积于胸,深藏于心,总有爆发的一天,何况朱元璋?积怨生恨,久恨成仇,就像酵母一样膨胀,便酿成对官员、对富户、对文化人的血海深仇。待他有了报复的机会,有了报复的手段,嗜杀——便是他那数十年积郁心结的一次释放、一种补偿。
所以,他老婆马皇后跟他厮守一生,最后沉疴不起,知道死之将至,无法挽救。太医们虽精心会诊,尽力治疗。谁知她宁可等死,坚决拒绝用药。朱元璋大火,跑到后宫去,责问她为什么?马皇后说:“我吃药也是死,不吃药也是死。可我吃了药死后,你一定要杀这些太医们的头。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吃药而死,可以保全这些太医们。”这一段野史,人称“马皇后怜惜太医”。由此可见,这位皇帝的嫉恨心结,发作起来,其残忍,其猜忌,其动辄杀人之不问情由,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老婆,对他无所不用其极的狠毒,斩草除根的决绝,也是无可奈何的。
清朝赵翼在《二十二史札记》载:“盖明祖一人,圣贤豪杰盗贼之性,皆兼而有之者也。”清朝万斯同论朱元璋:“盖自暴秦以后所绝无而仅有者。此非人之所敢谤,亦非人之所能掩也。”按照近代精神病学的研究,他的这种近乎疯狂的嗜杀行径,基本上属于心理变态。清朝谈迁的《谈氏笔乘》中提到:“太祖好微行,察政理,微行恐人识其貌。所赐诸王侯御容,盖疑象也。真幅藏之太庙。”看来,他的嫉恨心结,随着他登基以后愈演愈烈,他的嗜杀之性随着他为帝以后变本加厉。据吴晗的《朱元璋传》说,他打江山30年,坐江山30年,当上皇帝以后杀掉的人,要比他未当上皇帝前所杀掉的人,至多不少。仅一个“胡惟庸案”、一个“蓝玉案”,株连人数之多,牵扯地域之广,前后共屠杀五六万人,真是骇人听闻的人口灭
绝。“村墟断炊烟,陇上无行人”,这是当时诗人笔下的大案开杀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