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安慰女儿,只是更为残忍地点明了真相。</p>
可是乌芽芽的啜泣声却渐渐停止了。</p>
“爸爸,你说得对,追寻很苦,修行很苦,我这一生注定是这样。”她吸了吸鼻子,转瞬却又轻快地笑起来,“可是看见他的时候,我的心是甜的。如果一生都在痛苦的追寻,那么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一点甜呢?它很宝贵不是吗?”</p>
乌榕城故意诱导:“只要放弃,你就不会痛苦。”</p>
“可是我就再也体会不到甘甜了。不苦也不甜的生活,那还叫生活吗?爸爸,我只是个小妖怪呀,我不像你,可以无欲无求。”</p>
乌芽芽抹掉眼泪,坚定地说道:“我不会放弃的!”</p>
见女儿重新打起精神,乌榕城便低声笑了:“那就坚持。记住,爱是不能强求的,他爱不爱你,由他自己来决定。”</p>
“我知道,我会努力让他爱上我,如果不行,我就继续等他的下一世。”乌芽芽乐观地说道。</p>
然而电话那头的乌榕城听见这些话,心脏却狠狠刺痛了一瞬。他知道,无望的追寻与等待,远比陷入绝望更痛苦,那是一个永远都得不到解脱的过程。</p>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嗓音沙哑地鼓励:“加油,累了就回来,在爸爸怀里歇一歇。”</p>
“嗯,因为爸爸一直都在,所以我才可以说出这样勇敢的话呀。”乌芽芽轻快地笑了。她并不知道自己不假思索的一句话,会让老父亲在遥远的另一端红了眼眶。</p>
通话结束了,乌芽芽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射灯,眼瞳里的坚定慢慢又变成了空茫。</p>
另一头,易岺正捧着手机翻看乌芽芽的社交账号。</p>
他发现小姑娘对自己的迷恋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刚出道那会儿,对方就已经关注了他,还笃定地宣告:【哥哥长得这么帅,演技又精湛,人品还好,将来一定能大红大紫,我立帖为证!】</p>
当时有很多人在这条微博下面嘲笑她,骂她没眼光,如今却全都是夸她慧眼识珠的。</p>
除了夸赞,追随,小姑娘每次都会转发造谣易岺的微博,然后打上巨大的红叉,批驳道:【假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哥哥是最棒的!】</p>
她陪伴他一路走来,从没落到辉煌,从低谷到顶峰,从未有过一时片刻的舍弃。她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相信他,并始终为他发声。</p>
她对他的称呼也从哥哥渐渐喊成了老公。</p>
看见频繁出现在微博里的这两个字,易岺摇头抿唇,似在嘲笑小姑娘的妄想,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p>
其实这两个字也不是那么讨厌,只是小姑娘的眼神是真的令他感觉很不适。她不是在看他,而是用他的形象在幻想另一个人。</p>
思忖间,合同拟好了,Tony杨在休息室外面敲门,让易岺出来签。</p>
易岺回到练习室,却见乌芽芽从楼梯间钻出来,眼眶肿肿的,鼻头红红的,一副刚哭过的样子。</p>
他心里一紧,立刻问道:“你怎么了?”</p>
乌芽芽抬头看他,瞳仁里含着水雾,水雾里流转着太多复杂的,又难以言表的情感。</p>
然而只是一瞬,她就警醒过来,连忙用手挡住脸庞,闷闷地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用这个眼神看你了。”</p>
她慢慢放下手,问道:“这个眼神可不可以?”</p>
她眨了眨眼,含在瞳仁里的水雾便慢慢散去了,那些复杂的,炽热的,难以言表的情感,也随之化为虚无。</p>
她伸出手,语气平淡:“你好,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乌芽芽,乌鸦的乌,嫩芽的芽。这是我爸爸给我取的名字,他说我是长在他身上的小芽芽。”</p>
提起爸爸,她消沉的情绪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治愈,便又勾着唇角快乐地笑了。</p>
这就是乌芽芽,上一秒还很悲伤迷茫,下一秒却又可以散发出热量。</p>
易岺被她的变幻多端弄懵了,回神之后却也轻快地笑了。他握住这只软绵绵热乎乎的小手,柔声说道:“你好,我叫易岺,医学泰斗易岺教授你知道吗?我跟他同名同姓。”</p>
“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真好。”乌芽芽垂下眼睑,把最后一丝怀恋藏进心里。</p>
她越发清晰地意识到,易岺再也不是曾经的易岺了。</p>
Tony杨在一旁欣慰地说道:“对,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当了易岺的保镖,你就必须重新认识他。他不是你的偶像,他只是你的雇主,你不要把曾经的幻想代入到他身上。”</p>
“我明白。”乌芽芽缩回交握的手,然后拢成拳头。她试图藏住易岺留在自己手心的温暖。</p>
易岺也同样握紧了手掌,以免那温热绵软的触感太过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中。</p>
两人同时看向合同。</p>
Tony杨指着一些重要的条款对乌芽芽进行讲解。</p>
易岺补充道:“还有一个情况我必须向你解释清楚。”他打开邮箱,把那些死亡邮件展示出来。</p>
“这个人黑客技术非常高超,在现实中很难抓到。他似乎是我的狂热粉丝,幻想着可以主宰我的工作和生活。他警告我不能与女明星传绯闻。他警告我不要参加综艺,以免消耗人气。他还不允许我接反派角色。</p>
“上次我没有听从他的威胁,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的录制,结果第二天我的助理就出了车祸。据说他正常行驶的时候,红绿灯忽然开始乱闪,从而导致了追尾,这种手段只有黑客才能做到。”</p>
易岺点了点手机屏幕,语气严肃:“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但我绝不会接受他的威胁,所以给我当保镖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p>
他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之前拒绝录用你,不是歧视你的性别,也不是否定你的能力,我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p>
颇有些心灰意冷的乌芽芽猛然抬头看向他,黯淡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亮起光芒。</p>
“你在担心我啊!”她连说话的语调都带上了快乐的小尾巴。</p>
易岺受到她的感染,嘴角也略微上扬,却还是公事公办地答道:“换成任何一个人给我当保镖,我都会担心。”</p>
“随你怎么说吧。”乌芽芽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不接受他的威胁就对了,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负责保护你。放心吧,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掉一根毫毛。”</p>
易岺忍俊不禁。</p>
Tony杨打趣道:“哟,你是孙悟空啊?还一根毫毛都不掉。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来来来,把这两份合同给签了,今儿下午你就正式上岗。”</p>
他把一支钢笔塞进乌芽芽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