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三越过其他“斗兽士”,半跪到陆宜修面前,阿大伸手拦了下,让他跟陆宜修保持距离。
甲三惜字如金的模样很有罗宾的风格:“我愿意。”
陆宜修:“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话音刚落,陆宜修面前跳出了一个通知。
【恭喜玩家获得人物特性:忠诚的追随者——他将是您忠实的臂膀。】
陆宜修盯着自己“忠实的臂膀”看了几秒,觉得再不给他吃点东西,他这个忠实的臂膀可能就要饿死了。
“阿大,你先带他回府,找医生好好给他看一看,把他身上的伤治一治……”考虑到陆向文的存在,陆宜修多加了一句:“叫人照顾好他,我等会再去看他。”
阿大沉默应下,提起甲三,二话不说就朝外走。
小凤凰在一旁感慨:“不过大智若愚跟他这个形象是不是有点不搭?他看着像个打手,一点都不像研究人员。”
你也知道?那你还给我找这么个“加强版罗宾”?
系统猜到陆宜修眼下估计正在心里吐槽他,为自己抱屈:“这个情况,只有他是最优人选,我能怎么办?你以为这种钻空子的操作很好弄?可麻烦了……”
系统念叨了半天自己为此付出的巨大牺牲,才依依不舍的重新休眠去了。
因为方才那一出戏剧性的“赏识”,导致眼下那些“斗兽士”正热切的盯着陆宜修,期待着同样的命运落在他们身上。
对这些人来说,能被“大人物”赏识,就叫改变命运。
至于“大人物”同样可能会让他们献出生命这种小事,压根不值得这些徘徊在死亡线上的人在意。
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情况,无法挽回的伤残,一贫如洗的贫穷以及奴仆的身份,注定了他们即使逃脱“斗兽场”,也不过是换种死法。
被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陆宜修因为系统的絮絮叨叨而活泛的情绪重新沉淀了下去。
这不是个体的悲剧,而是这个制度下特定群体的悲剧命运。
甲三是其中之一,陆宜修看到的这群人是其中之一,还有更多陆宜修没看到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陆宜修能改变甲三的命运,也能轻易改变这群人的命运,但他没法改变那些未曾相遇的人的命运。
凤晓的模样突然从陆宜修脑海里跳了出来,他太过疯狂,像是随时会带着一切冲进死亡,但在此刻,陆宜修忽而能理解他了。
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在一个“游戏”里,有机会实现人生价值,那么你会选择去做什么?
陆宜修翘了翘嘴角,那些沸腾的东西再度平静了下去,等待着下一次的破土而出。
“哥!”
陆宜川不知道找到了什么,在那个大箱子旁兴高采烈的招呼陆宜修。
陆宜修抬脚,朝他走去,将那些炙热的目光留在身后。
陆宜修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那封信:“你找到什么了?”
陆宜川兴高采烈的将手上的信递到陆宜修面前,大眼睛亮晶晶的:“是母亲的信!”
现场突然安静了。
陆宜修扫了眼他手上那封信,信上的内容与陆宜修之前看的那几封信大同小异,都是官方且客套的明面往来。
陆宜修摇了摇头,虽然他没有相关记忆,也不认识对方的字迹,但用脚指头想,对方也不可能蠢到留下如此明目张胆的证据——除非是极为弱智的栽赃。
陆宜修慢吞吞道:“这不是母亲的字迹。”
陆宜川指着信纸上作为装饰的花纹,信誓旦旦:“这个纹路的纸我见过,在母亲那里。”
他绞尽脑汁的回忆了一番,奶声奶气的强调道:“二郎记的很清楚!”
大人总觉得年幼的小孩什么都不记得,但他看到的东西远比大人想的更多。
陆宜修摸了摸陆宜川的脑袋,将那张信纸递给陆向文派来的人,一如既往的平静:“信纸的花纹恰巧相似而已,张伯,麻烦你去查一下凤城这大大小小的世家中有哪几家用了这种制式的信纸。”
张伯弯着腰接过信纸,“喏”了一声,退出了人群。
金鎏函: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边城。
在一旁努力伪装成壁花的金鎏函觉得自己跟陆宜修有点犯冲,不然他们俩怎么到哪都得出点意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故意的呢,金鎏函对天发誓,这真是个意外!
他又不是陆家人,更没必要跑陆家去下什么注了,陆家不管谁当家,跟他一个姓金的有屁关系?
但眼下这事闹得……居然愣生生扯上了陆府的家宅阴私,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陆宜修是不是特地冲着那位陆夫人来的。
金鎏函看天看地,硬生生把叹息声给咽回去了。
虽然陆宜修方才说什么花纹相似而已,但金鎏函压根不怀疑这个答案,因为它实在太合理了。
一笔写不出俩个陆字,可不是嘛,那位夫人不姓陆,但她生的儿子姓陆啊。
在原地站了一会,陆宜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道:“母亲干了坏事吗?”
小胖子没经过人世间的洗礼,那双眼睛干净透彻,陆宜修恍惚了下,好似看到了三十年后的陆宜川。
“不知道,”陆宜修想了想道:“但二郎很乖,二郎没有做错事。”
陆宜川眨了眨眼,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大概是因为之前被陆宜修反复要求过不许哭,所以他只掉眼泪,没有出声,活脱脱就是最可怜的哭法。
陆宜修叹了口气,蹲下身帮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问:“二郎为什么难过呢?”
陆宜川瘪着嘴,努力想了半天,眼泪掉得更多了:“我以后都不喜欢她了。”
陆宜修耐心的帮他擦掉越掉越多的泪水:“因为她做错了事?”
陆宜川“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在寂静的现场回荡。
金鎏函看看像是个好哥哥的陆宜修,又看看哭闹不休的幼弟,总觉得这一幕有点让他发毛。
大概是因为陆宜修实在太平静了,他的平静将本该是“内宅阴私”的情况变成了“教育幼弟”。
而那位或许能算得上正主的陆夫人,从头到尾就没被他放在眼里。
陆宜川不住抽噎:“他们好可怜,我不要喜欢她了,她坏。”
对陆宜川来说,二天见一次,一次只能看上半个小时的“母亲”,或许更像是一个被称作“母亲”的陌生人。
所以不喜欢的时候也能异常干脆,因为本就没有多少感情。
那个会在幼子的哭泣中妥协的新手奶爸,也能在一开始就切断母与子之间的密切联系,将隐患掐灭在源头。
陆宜修窥见了陆向文宠溺孩子外的另一面。
他不怎么惊讶,陆向文要真是个傻白甜的话,那作为吉祥物的凤家第一个就该笑出声了。
他也没圣母到对陆宜川说,天下人都可以讨厌她,唯独他不可以的地步,毕竟陆宜修一向觉得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都非常可恶,所以他只是再度安抚的摸了摸陆宜川的脑袋。
没一会,叶君澜擦了擦手,从阴影后回来了,朝陆宜修露出爽朗笑容:“问出来了,他背后的主家是陆家二公子。”
陆宜修眉梢微动:“陆家二公子才三岁,已经能置办这么大的产业了?”
“二公子不晓事,自然有大人帮忙打理,况且陆夫人颇有才能……”叶君澜点了一句,见好就收,朝陆宜修拱了拱手:“您的意思是?”
陆宜修朝一旁那群“斗兽士”看了眼,挪回视线道:“既然背后真是陆家人,那我就不能光看着了……阿二。”
陆宜修身后的侍卫往前迈了一步。
陆宜修没急着吩咐他,而是转头看试图伪装壁花的金鎏函:“族叔,这件事恐怕还得你帮个忙。”
突然被cue的金鎏函:“这……我……那个……”
虽然说陆大人让我带你逛逛,但你还真把我当下人用啊?
陆宜修恍若没看到他浑身上下的拒绝,自然道:“找个地方,安置一下这些人,再找大夫帮他们看看……”陆宜修沉吟了下:“总得给他们找个活下去的办法。”
浑身上下写满拒绝的金鎏函磨了磨牙,答应了。
他答应了之后,陆宜修才朝阿二示意了下:“你去搭把手。”
阿二应喏。
安排完最大的问题,陆宜修重新看向叶君澜:“按照大凤律,他背后的主家需要收押吗?”
哪怕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叶君澜,也有点扛不住这陆家大公子了——他总觉得他好像从这个询问里听出了些可怕的潜台词。
于是叶君澜借着呵呵一笑的面部运动,疯狂示意了一波金鎏函。
金鎏函淡淡的挪开视线,恍若未闻——谢天谢地,受害者总算不止他一个了。
叶君澜在心里怒骂了一波没有义气的友人,干脆道:“按照大凤律,除非陛下亲自签发特赦令,不然人证物证具在,自然需要收押送审。”
不过,法外有情,就算有人证物证,也没人会真傻乎乎的冲进陆府要求提审陆夫人。
大家都沾亲带故的,私下沟通一下,自罚一杯不就得了?
之前那个管事人说的也不全是瞎话,近几年来凤城的“潮流”确实变成了“斗兽”,万宝阁是凤城第一楼,还有凤城第二楼、第三楼呢,这种琐碎小事不会有人较真。
他们连同在凤城生活的平民的声音都听不见,更不要说平民之下的仆从了,谁会在意脚边的蝼蚁呢?
陆宜修在意。
他扯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那就麻烦你带人跟我走一趟陆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三千繁华的地雷和手榴弹。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