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枯智成为容樱的心腹,在风宫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容樱却不曾料到枯智之所以全力扶持她,其目的并非在于获得比禹诗、炎越、寒掠三人更高的地位,而是为造成风宫分裂的局面,让风宫的势力在内讧中不断削弱。
枯智无疑做得极为成功,数十年来,风宫玄、白二流纷争不息,牧野静风入主风宫白流后,更是如此。无论玄、白二流在相战中孰胜孰负,真正的赢家其实是枯智,以及枯智身后的玄门。
一幕幕往事闪过枯智的心头,虽仅在闪念之间,枯智却仿若又重复了一次他的生命的轨迹。
数十年来,他一直深居简出,因为他自知自己是知道容樱秘密最多的人,惟有保持低调,让容樱不会感到有来自他的威胁,她才不会对他有所猜忌。同时,此举还可让他尽可能避免对武林正道的直接杀戮。
枯智一直尽力将玄流引向与白流角逐的争战中,但他不能一味如此,容樱是一个绝不简单的人,枯智偶尔亦不得不违心地为容樱对付武林正道出谋划策。
在隐世武门眼中,整个武林不过是一局棋,对弈的双方就是四大隐世武门与蚩尤战族,为了赢得全局,有时不得不牺牲部分棋子。
所以,在武林正道眼中,枯智无疑是为虎作怅,助纣为虐,众人皆知枯智乃风宫玄流智囊,因此对他的恨,甚至超过对玄流三大宗主的恨,就如同当一个人杀人时,人们最仇恨的是操刀的人,而不是那把刀。
人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有的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却成了名震武林的英雄;有的人则如地下暗河,纵是激流汹涌,亦无一人知晓。
而这一切,在进入风宫之前,枯智早已料到。
枯智面向西方,郑重下跪,声音低缓地道:“师父,风宫玄流的确已是强弩之末,可惜弟子已无法等到玄流覆亡的那一日。弟子知道世人在我死后亦会唾骂我,对于这一切,弟子并不在乎,只望师父能在心中说一句:‘总不枉为师一番教诲’,弟子死而无憾。”
言罢,他向西方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响头,方站起身来。
容樱见楼内久无动静,心中忖道:“难道他已杀尽了所有守卫?”
正思忖间,忽听有人惊呼道:“天符楼起火了!”
果然,浓烟自天符楼的窗口滚滚而出,并越来越大。
容樱心中“咯登”一声,顿知枯智已抱有必死之心,所以要引火焚楼。如此一来,容樱为免楼内宗卷秘笈被焚,惟有强行攻入楼内。
容樱猜出了枯智的用意,心中极怒,眼见楼内火势越来越猛,熊熊烈焰已冲上楼顶。
容樱长吸了一口气,终于对风宫属众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杀入天符楼!”
此刻的容樱对枯智恨至极点,她已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断归岛数里之外的海面上有一片礁石丛。
一艘小舟隐于礁石之后,船上有三个人影,皆身着夜行服,他们一直在悄然观注着断归岛上的动静。
断归岛上冲天而起的火光映入了他们的眼中,苦候了数个时辰的三人皆有了兴奋之色,疲惫之感一扫而空。
眼见岛上的火光越来越亮,船上一人终于打破沉默,低声道:“可向少主****了。”
很快,“扑扑”的振动声中,一只灰色的信鸽自船上飞起,向风宫白流所在的方向疾飞而去。
三日之后。
江南越州清风楼。
清风楼虽以“楼”为名,其实在此楼外围是一占地甚广的园林,园内**蜿蜒,湖石玲珑,亭台楼阁,风光旖旎。无怪乎世人皆称武林中最有财势的是金剑门,而十大名门中最有财势的则属清风楼。
自清风楼楼主庞纪成为正盟盟主之后,清风楼顿时成为世所瞩目之焦点,越州城内的江湖人物亦随之增多。
这一日午后,一辆双驾马车直驶清风楼,在清风楼园门外戛然而止,一身劲装的车夫一跃而下,身手甚为矫健,显然是身怀武功的高
手。
正门外两名专职迎客的清风楼弟子却对此见怪不怪。这些日子以来,拜会庞纪的武林中人太多,驾车的车夫身怀武学也是极为寻常的事,若是丝毫不谙武学,反倒不正常了。
他们表情依旧,亦未向那辆马车多看几眼,神情木然,在等候车上的人出现后再上前相迎——如今他们的楼主已是正盟盟主,自然需得不亢不卑。
奇怪的是马车停下后,却迟迟不见车内的人下来。那两名清风楼弟子心中皆有些诧异,正待上前相问,却听得车内有一清朗的声音传出:“在下不便现身,请二位大哥见谅,相烦二位禀告庞盟主一声,就说一位姓任的朋友欲拜会他。”
那两名清风楼弟子相顾愕然,心中略有不忿,暗忖道:“我家楼主已为正盟盟主,纵是十大门派的掌门人见他,也要以礼相待,这姓任的究竟是什么来历?竟不肯下车!”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立即向园内奔去。
不过片刻,那人已飞奔而回,远远便道:“任朋友请入园,在下为任朋友引路。”
他的同伴更是愕然失色。
车夫虚击一鞭,马车径直驶入园内,刚才那名入园禀报的清风楼弟子在车前指引,马车在园内以青石砖铺就的路上迂回转折,最终在一座三层土木结构的清风楼前停下了。
庞纪早已立在清风楼前等候,他的神色谦和,却自有一股威仪。
马车在离他数丈远的地方停下,这一次,车上的人终于下车了,但见他头戴竹笠,笠帽压得极低,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