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看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33看书网 > 合掌人生 > 默认卷(ZC) 十三 球类运动

默认卷(ZC) 十三 球类运动

数年前,我因冠状动脉阻塞,在“荣民总医院”进行了心脏再生绕道手术。术后医生一再提醒我,每天一定要运动,就如同吃药一样,不可偏废。从此以后,每天餐后半小时,我一定以跑香的方式来运动。

说到运动,其实我从小就喜爱运动,但因童年生长在贫穷落后、教育不兴的扬州乡间,既没有学校,也没有人倡导运动,更没有什么运动设施可言,倒是儿童的游戏不少,如老鹰捉小鸡、丢手帕、绕铁环、打梭、飐钉、放风筝等。只是这些游戏必须有同伴才能玩得起来,甚至要有对手比赛才有趣味,尤其像放风筝,一定要有风才能放,最适合的季节就是春天。但是短暂的春天一过,夏秋季节天气炎热,冬天则多数地区均被冰雪所封,哪里能放风筝?所以从小我唯一的消遣就是游泳,不但游出无限的乐趣,而且游出高超的泳技。

我之所以热爱游泳,并且深谙水性善于游泳,大概与我出生在水乡江都,故乡就在扬子江运河的边上有很大的关系。记得三四岁的时候,我就在家中后院的池塘里游,到了六七岁时胆子渐渐大了,就到运河里游。直到十岁左右,我的泳技好到可以浮在水上睡觉,也可以潜入水中一二十分钟,无须浮到水面就可以在水里换气,甚至能从二百公尺的运河此岸,携带十数斤的菜米游到对岸。当时运河两岸的人民,要靠摆渡往来、购物,但是摆渡要钱,所以善泳的我从小便自然地负起家中采购工作,常常衣服一脱,随手往头上一放,很快就可以游过江去,然后把所需物品备办齐全,带回家中。

由于热爱游泳,尽管小时候家境清寒,物质生活贫乏,但是精神世界却是丰富无比。只是到了十二岁出家之后,我从江都水乡进入栖霞山村,一下子与游泳绝缘,变成不能下水的旱鸭子,那种感觉真是苦不堪言。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前途、未来不能寄以游泳,所以只有忍痛放弃。不过生性喜爱运动的性格不能改变,于是慢慢就把兴趣转移到打乒乓球上面。

说起来也实在可怜,那个时候常住、学院都不允许我们打乒乓球,只能偷偷地打,但是球还是经常被师长没收。尤其难堪的是,小小的乒乓球几经抽球、杀球,很容易就坏,根本买不起,所以就连打乒乓球都没有条件。不过年少的我们,还是有办法从生活中寻找乐趣,例如,约三五朋友,到山上偏僻的地方“杠膀子”,也就是用膀子互打,打到一方痛得受不了认输为止。有时候则自己半夜起床练铁砂掌,或者飞檐走壁的功夫。因为在青少年成长阶段,身心发展很需要运动,遗憾的是当时常住并不重视运动,学院也没有体育课程。

后来我们几个同学偶然发现,山上不时有人偷砍树木,他们一看到出家人,就纷纷丢下镰刀、斧头,快速溜走。我们捡到工具本应交给常住,但常住并不重视,也没有鼓励。于是同伴中有人提议,把捡来的斧头拿到铁器店换个篮球筐子,回寺后自己砍木材做篮球架,并且由几个家境比较富裕的同学集资,合买了一个篮球。就这样我们开始打起了篮球。但就因为好打球,学院认为我们不守规矩,贪玩好动,因此被记过,甚至后来我还遭到被开除的命运。可是我对打球运动的热爱,始终如一,丝毫未减。

记得一九四九年我到了台湾,最初在新竹青草湖担任台湾佛教讲习会教务主任。当时“内政部”次长的夫人王郑法莲女士,特地送给我们一些排球、乒乓球等。那时大约有学生六十人,我鼓励大家打球。但是学生们平时没有运动的习惯,见到球吓得直往后退,好像打球是见不得人的事。这时我不禁慨叹:自己一生为了运动,青少年时期在大陆想打球老师不准,甚至为了打球被学院开除;现在来到台湾,自己当了老师,鼓励学生运动打球,学生却不敢而远远躲避,为什么人的思想观念,甚至命运的差距会这么大呢?

我想或许他们认为出家人打球、运动,不威仪,不庄严,是违规不能做的事,但其实佛教向来注重运动,像传统的朝山、每日的跑香、行脚云游、普坡作务,甚至打拳出操等,都是舒展筋骨,锻炼身体,培养耐力、毅力的好方法。

再说,佛教讲修行,不是只有诵经拜佛、打坐参禅才是修行,运动打球也是一项如实的修行。尤其在篮球场上,犯规时要举手认错,这是“忏悔”;不暗使小动作伤害别人,这是“慈悲”;知道因缘而不单打独斗,这是“团结”;懂得制造机会给队友,这是“利人”;积极勇敢地争分夺秒,这是“精进”,所以球场上也充满了佛法,充满了教育的意义。

一般的学校教育重视五育并进,佛教尤其讲究德、智、体、群、美五育的完成。例如,早晚在佛殿共修,重在“德育”;平时在教室上课,重在“智育”;僧团是六和合僧,重在“群育”;佛像的雕刻、绘画及梵呗的唱诵,重在“美育”;而球场上的运动,可以弥补“体育”之不足。

人要经常运动,才能增强体魄,就像水必须经常流动,才能长保洁净。而五育并进的教育,才能养成优秀的人才。因此,我年轻时就提倡佛门应有篮球运动,并且早在一九六九年,佛光山举办第一届“大专佛学夏令营”时,便特别在课程中安排篮球比赛,因为在球场上可以治好佛教青年许多不健全的毛病,进而培养良好的习惯,诸如:

一、佛教青年缺乏荣誉感,没有冒险犯难的精神,遇事有犹豫、退缩的毛病。但在球场上,你要勇敢冲刺,因为能够把握第一时间,才能先驰得点;如果慢了一拍,失去先机,不但自己不能得分,还可能让对方有得分的机会,所以球场上可以养成勇敢冲刺的习惯。

二、佛教青年有不认错、不改过的毛病。但在球场上,攻守之间虽然要勇敢快速,却必须遵守规则,不可侵犯别人;一旦犯规,裁判哨子一吹,就要举手认错,就须服从裁判,所以球场上可以养成遵守规矩的习惯。

三、佛教青年有不团结合作,唯我独尊的个人主义。但在球场上,队友之间彼此要互相合作,懂得为队友制造机会,才能得分;如果单打独斗,表现自我,势必尝到败绩,所以球场上可以培养团队的精神,了解集体创作的重要性,养成与人合作的习惯。

四、佛教青年缺乏慈悲和尊重别人的器量。但在球场上,即使对方是敌人,你也不能任意冒犯,甚至要感谢对方,因为如果没有他们,球赛就不能进行,所以一上场,彼此要先敬礼,以示友好,这是对他人的尊重,因此球场上可以养成尊重对方的习惯。

基于上述种种好处,我在创建佛光山之初,就积极提倡运动。虽然佛学院的学生并不好运动,大都对体育没有兴趣,但我在佛光山的“灵山胜境”、“大慈育幼院”、“东山”等地,先后建了三座篮球场,甚至在万分困难的情形下,为普门中学建了体育馆,乃至后来的佛光大学体育馆,甚至成立普门女子篮球队、佛光女子篮球队等。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佛光山才刚草创,在一片荆棘丛生、丘壑横亘,到处高低不平的山谷之中,好不容易才把两座山的土推下深沟,填出现在灵山胜境那一块平地。那个时候别说大雄宝殿建都没建,甚至连地也还没有买,下面的不二门到朝山会馆之间,也没有阶梯,游客上山,都是踩着土石爬上来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就设了一个球场,不过因为十分简陋,也只能供大家随意奔跑而已。

后来灵山胜境成为游客上山的通路,我想总不能为了打球而妨碍游客进出,于是将球场迁移到现在大慈育幼院的所在地。那个地方原本也是一条深沟,填了一千多卡车的土才成为一块小平地,将就建了一个篮球场。当时大树乡不少村民,甚至成功大学、高雄师范学院、陆军官校的学生,都曾在这里和我们打球联谊,度过不少快乐的时光。包括大树乡选出来的“立法委员”尤宏,以及陆军官校退休的陈炳文,都是我们的球友。

后来育幼院开始筹建院舍,球场需要用来堆放建材,不得已又迁到东山男众学院的边上。在这里,每天四点半打球时间一到,全山大众都可以到球场,不管僧信老少,喜欢打的人就上场,曾经有过一百多人同时上场打球的记录,也不管你是参加甲队还是乙队,或是谁上谁下,都不计较,反正只是运动。

其间曾经写下很多“特别”的记录:例如,佛光精舍七十有余的老人可以披挂上阵,小至六七岁的育幼院小朋友也能上场。有的人上了球场,从头到尾走都不走一步,是“固守本位”型的球员。有趣的是,曾经有五人的正式的球队与八十余人的杂牌球队比赛,结果五人小组赢了。甚至经常球场上战况剧烈,场外却忘了计分!总之,这是一个不计输赢、不需裁判的球场,纯粹为了运动,大家也一直乐此不疲,如此持续了二十几年,不管刮风下雨,未曾间断过。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那时正值佛光山开山期间,往往才刚上场,或是只打了半场,忽然传来消息:某某人来访!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又不能对宾客失礼,所以只得和着汗水,披上长衫,赶赴客堂会见访客,所以经常都是在忍耐煎熬中结束一天的生活。

在那段期间,打篮球是我例行的运动,球场更是我每天和徒众接心的地方。尤其每年农历七月供僧法会当天下午,总会举行一场“‘无量寿杯’篮球赛”。这是佛光山一年一度的“奥林匹克运动会”,由山上各单位及别分院徒众各组球队,彼此“较量”。因为不对外不公开,纯属师徒时间,大家可以尽情发挥,所以整个球场总是充满笑声、叫声、呐喊声,以及热烈的加油声。

在东山球场上,也有很多值得纪念的事,例如,陆军官校、成功大学的学生经常上山与我们进行友谊赛,那时男众学部不少沙弥,每次都由他们临时组队参加。沙弥们年纪虽小,体力却能胜过成大与官校的学生。我看那些社会的年轻人,经常才上场打了五分钟,便已汗流浃背,急着要求教练换人;反观佛光山的沙弥,奔驰全场,自始至终没有人喊累,也没有人要求下场休息。

当时我觉得很讶异,心想这些沙弥平时都是素食,照说营养、体力应该不会比社会人士好,为什么可以在球场上奔驰数十分钟毫不疲倦?后来慢慢发现,素食对增加耐力大有帮助。就像牛、马、大象、骆驼等,都是素食的动物,它们都比较具有持久的耐力。再如飞行的鸽子,也是吃豆、谷之类的素食者,它们也是展翅千里,不屈不挠。反观狮、狼、虎、豹,虽然凶猛,可是“老虎三扑,后力不继”,可见素食可以增加耐力,从这些动物身上都可获得明证。

佛光山的沙弥虽然没有教练,也没有队长,但是曾经在台北“中华体育馆”和“立法委员”组成的球队对垒过。那是一九九四年国际佛光会为了倡导“净化人心七戒运动”所举行的篮球义赛,佛光山的沙弥对上由洪浚哲、钟小平、魏镛、韩国瑜、曹尔忠、陈学圣、林瑞图等人组成的“民代队”。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公开比赛,但是沙弥们面对身经百战的国手级人物,个个有板有眼,传球、运球、投球,各方面始终表现得纯熟迅速,让现场观众频频叫好。当时我一直招呼这些沙弥,对年长的“立法委员”要表示一点敬意,能输他们几分是最好的收场。果然,终场以六十比六十二,沙弥队小输二分。

另外,当天还有两支队伍,分别是港星曾志伟号召了广受港台两地观众欢迎的谭咏麟、陈百祥、泰迪罗宾、吴大维、梁家仁、黎汉持、尹志强、刘勇等人组织的香港明星队,迎战由赵宁、裘海正、庾澄庆、邓志鸿、汪建民、周治平、萧言中、曾国城等人合组的梦幻明星队。由于两队的实力势均力敌,比赛过程高潮迭起,观众的情绪也随着篮球的跳跃而起伏沸腾。最后,梦幻队终于以六十二比五十四,小赢香港队。

在东山篮球场上,还有一件让我感觉最得意的杰作。曾经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家人送他到佛光山时,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拿篮球给他,他看到球就吓得直往后退。由于智能不足,各项学习都赶不上其他沙弥,我只得耐心地用球来引导他的兴趣。渐渐地,他终于开始喜欢打篮球;经过三五年后,竟然成为沙弥队里的主力战将。后来他在佛光山负责水电工程,以及厨房的典座,都能独当一面,甚至为文写作,投稿在报刊上发表也是常有的事。我不禁想到,人生不可以随便加以判定,所谓“人人皆有佛性”,每个人都有潜力,只要适当地加以开发,都能一展身手。

我和这许多沙弥虽然是师徒,也如兄弟,大部分都是在球场上培养出来的感情,像心平、心定、慧龙都是早期篮球场上的球友。虽然数十年来人事变迁,当时的一些年轻人现在也已垂垂老矣,但大家都很怀念那一段驰骋在球场上的风云岁月。

另外,在篮球场上我也与很多社会人士结了缘,例如“中华台北篮球队”总教练刘俊卿先生,曾经带着球员上山礼佛、坐禅,和我们切磋球技。他知道我是篮球的爱好者,多次跟我谈说篮球。我告诉他,打球的意义乃在于培养团结合作的精神、勇于认错的修养、感谢对手的成就,以及主动出击的生活观念等。我从佛法的观点讲述一些篮球的人生哲理,引起他对佛法的向往,后来更因此因缘而在佛光山皈依三宝。可以说,篮球场上也是我们弘法度众的好道场。

提到“中华台北篮球队”,不禁让人联想到,早在一九二一年在上海举办的第五届远东运动大会上,我国的男子篮球队就曾勇夺冠军。在此之前与之后的几年,也分别获得八块银牌及一块铜牌。另外,自一九五四年“中华台北篮球队”首度参加第二届亚运会开始,虽然连续两届屈居亚军,败给了篮球王国菲律宾,但篮球队的王毅军、陈祖烈、罗继然、唐雪舫、赖连光,甚至更早期的贾志军等人,他们斗志昂扬,球技出神入化,在球场上奋力拼战的精神,振奋人心。尤其他们凌厉的攻势,往往让对手毫无招架之力,不但多次打败韩国、新加坡、泰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国家的球队,更曾让日本队因为输球而抱头痛哭。

当时虽然没有电视转播,但我每天必看篮球的新闻报道,并且以此为最大乐事。可惜后来“中华台北队”的实力愈来愈弱,战绩每况愈下,慢慢居于韩国队、日本队之后,甚至一度败给马来西亚队,让人不免失望。

及至后来举办的“‘威廉琼斯杯’篮球锦标赛”,每年都有十几个国家的球队到台湾来举行友谊赛,这时的“中华台北队”连打入前四强都很困难。我想,原因应该出在训练不够,所以虽说体育可以强国,但还是要经过苦练,没有付出汗水与辛劳,就不能建立功勋。

当时我曾经一度想把美国的湖人队请到台湾来比赛,只是看到“中华台北队”与外国球队比赛时,总是输球输得那么惨,从来没有赢过一场,何况湖人队的球员个个人高马大,想想还是不要灭自己的威风,助长他人的志气。所以当时虽然与湖人队有一些因缘,可以邀请他们到台湾,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