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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子不我即(1)

晴好的日子,天却依旧极寒。

风从北边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扬起了倾覆下来的雪花。细碎的雪花,飞扬在阳光之下,生出淡淡的光泽,铺天盖地,像极了槐阳城的六月雪。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这人世之上再也没有了槐阳城,再也没有的温润如玉的槐阳君,再也没有了温文尔雅的公子兮。

有的只是沉寂寡言的白凤。

青音静静地望着窗外飞扬起来的雪花,忍不住伸手捉来一瓣。只是,细碎的花瓣移出及手掌,尚没有完全落下,便已然化了去。

青音望着手中空留下的一点水分,不禁痴痴地笑。听说,当年她死的时候,化作了漫天的白雪,倾覆了整个槐阳城。那一晚,纵兮整夜整夜地匍匐在雪里,任由漫天的雪花覆盖了全身。

凌空的手微微一颤,莫名的心疼起来,他的心也是在那个时候凉下去的么。

青音缓缓收回手臂,拢在袖间。她敛下眼帘,掩去眼中略略闪动的盈光。在她死后,槐阳城接下来发生那么的事情,荀漠不再他身侧,他一个面对这那些措手不及的突变。云清死的时候,他定是疼疯了。

想着第一次见到云清,那个森冷的男子,眉角眉梢都能沁出冰霜,却唯唯看着纵兮的时候幽深的眼眸下泛着无限的温情。那点点的温柔,看在天下人眼中,无论有多真诚,都是假的。生在帝王之家,兄弟情,不过是一场戏,谁演得逼真,谁便骗得长久,最后能得天下的王者都是极好的戏子。

然而,那些终究都是真的。

云清一面将纵兮逼得极紧,一面不动声色地将他保护得极好。就在云清一步步将纵兮推向巅峰的时候,纵兮正一步步地算计着生死。

当纵兮知道云清是因着他而死去的时候,当纵兮知道云清待他极好的时候,他又是怎样的心情?

那个时候,他一定过得很艰难,他一定极痛。是以,终究控制不住体内的杀伐摧毁的力量。

她说过,以后的路无论有多艰难,她一定会一直陪在他身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可是,在他那样痛苦的时候,她却不能在他身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到。如果她还在,纵兮一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寂寞了。

阿洛……

那些前尘往事,何时才能继续下去?

已然物是人非了。

眼眸愈发地酸涩,伸手一摸,眼角湿湿的。嘴角忍不住挽起一痕苦涩的笑,这些年愈发地容易悲戚了,莫不是真的老了?

青音无奈地笑了笑,这以后的日子还遥遥无期没有尽头,自己倒是感觉着老了,以后的路还怎么走?

敛了敛眸色,将眼中的悲戚尽数收藏起来,这个时候可容不得她为着自己的感情而徒增悲伤了。她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来回忆往事的,只是恰好朗楦不在,她便也在这里站一站。

这个时候,外面极寒,不知道他出去作甚。

青音收回神思,略略扫了扫屋内。

这些年,朗楦待在槃良,性子也多半是入乡随俗了。屋子收拾得极其整洁,全然没有一丝大漠的味道。书桌上摆了好几摞书卷,想来是他闲暇时候拿来打发时间的。

忽地,青音蹙了蹙眉,这屋子异常的冷。

青音环顾四侧,目光左后落在桌下那个陈旧的炭炉上。她缓步过去,探下身去伸手摸了一把,果然凉得刺骨。

如此严寒的气候,竟然没有人给他送来炭火,委实是她的失职。

青音轻叹一声,拂了拂衣袖,寻了个地,径自坐着等人。

不时,屋外便有脚步声渐近。

青音拢了拢衣袖,这天委实极冷,在这里呆了三年,竟也不太习惯这酷寒的冬季,想是在槐阳城的时候过得太过安逸了,是以极其不能适应这恶劣的天气。

起了身踱步到门处,但见朗楦着了一身麻布粗衣,院子里面多了一捆柴禾。柴禾上尚有未落尽的残雪,那个俊逸的男子身上头上也落得点点的碎雪花,鞋边上更是沾了一圈染黄的冰雪。

想来,他是自己到山里去了。

朗楦一回身便是见到立在门处浅浅冲他笑的青音,不由微微一怔。不过瞬而定下神来,一福身,行的是漠涟独有的礼节。

“国后。”朗楦轻唤。

青音略略一福身,算是回礼。朗楦虽在槃良为人质,却也是漠涟的长公子,该是尽到的礼仪绝对不能怠慢,只是现下却也是怠慢了。

“怠慢之处还请殿下海涵。”青音笑得淡雅,琉璃一般的眸光,浅浅地落在朗楦身上,沁出不知名的情愫。

对上青音柔和的目光,朗楦又是一怔,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前日夜色下的那个清冷决绝的女子?

阳光拢在女子身上,因着女子淡雅一笑,冰寒的天气仿似于顷瞬之间暖和起来。女子清丽的容颜生出淡淡的光华,一眼望进心里,险些闪了神魄。

朗楦敛了敛目色,知是自己逾了礼,赶紧微微转过眸光去。收回思绪,便是立即明白过来青音的意思。

“虽是大寒的天气,不过与漠涟相比,这样的气候倒是不足畏惧的。”朗楦拂了拂身上沾染到的落雪,尔雅一笑,生出几分明媚:“这些活,以前在大漠深处也是需要自己动手的。近些年来了中原,倒是有些生疏了。”

青音将朗楦让进屋子,这个男子在中原待得久了,潜移默化地接受着这里的文化,便是心思也不再似大漠男子的粗狂,俊朗的面容生出几分秀气,尔雅的摸样,说着心思九转的言语。

不知道,若是将他送回去,他是否还能适应那里的生活。

青音嘴角的挽着的一痕笑意愈发地柔和些,这个男子是明白她方才的话,酷寒之期,他槃良却是将这位长公子丢于一处,连个炭火都没有顾得上,是以她才会向他道歉。

然而,朗楦却也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曾放在心上。这个男子,骨子还是有着大漠男子的豪爽。漠涟入秋后,便是万里肃杀,寒冬之际更是非人可以忍耐,每值冬季,他们都会驻扎在汜水湖一带,如此离得中原近些,气候也不是那般冰寒。

如今,他待在槃良,虽比不上漠涟的恶寒,却也是他们怠慢了。他此一番说辞,虽是真诚,听在耳侧,愈发地尴尬。

“国后亲自来此,不知是为何事?”朗楦伸手摸了一把桌上的茶壶,出门的时候还是热的,如今凉了下去。

男子微微蹙了蹙眉,笑得有些无奈:“水已经凉了。”

“不用,我来坐坐便走。”青音目色动了动,伸手示意他也坐下。

这个男子甚是勤勉,他槃良是给他拨了侍奉的人,只是这个公子都将他们打发了。青音敛了敛目色,这个男子为人中肯,起初槃良是不允许他单独住在一处的,后来日子久了,他也没有什么异举,便也就默许了。

朗楦倒也没有再有难色,即是说坐坐,那便一起坐坐又何妨。

青音拢了拢衣袖,以往在槐阳城的时候再也用不着穿得如此厚实,裹了一层又一层,再包裹上这雪白的貂裘,把整个人都藏了起来,行动甚是不便。

“殿下待在中原这么多年,可还曾习惯这里的风俗?”青音敛着目色,定定地望向朗楦,嘴角浅浅擒笑,吐字温

婉而又清泠。

朗楦虚了虚眸,将目光望向窗外,屋檐上的冰凌拖拽下来,阳光下滴着点点的晶莹,滴滴答答的说声,一下一下,仿似要落尽心里。折射着光华的冰凌像极了青音的眼眸,灿烂得犹如琉璃一般。

朗楦不敢轻易望上那双眸子,一望进去便是闪了神魄。

“中原与我大漠风俗迥然不同,若非是来了近十年,委实不太容易适应。只是,中原地区山川极其秀丽,水色宜人,确实是养人的好地方。”朗楦缓缓开口,说得极为真诚。

青音嘴角的弧度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她从广袖间取出一卷画轴,一扬手画卷铺展开来,只是顷刻,画轴便平平整整地铺展在了桌上。

朗楦凝了凝目色,起身望着青音铺展开来的画卷,目色暗了暗。

青音放至眼前的俨然是一幅西云山河图!

“山川逶迤,水色宜人……”青音伸手缓缓抚过画卷上的山河,一寸一寸。琉璃一般的眸色掩在好看的长睫之下,瞬息沉敛下去,沁出巍巍的凝重。嘴角的弧度似有若无,缓柔的声音听在耳侧生出几分肃然:“若是西云这千万里河山交由你漠涟手中,殿下可有把握收拾妥贴?”

朗楦怔住,这千万里河山若掌控在漠涟手中……

现下局势,这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可能的假设,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假设。千万里河山,山河永寂,自然是容易掌管。只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不易降服。

漠涟人常年盘踞草原大漠,过的是茹毛饮血日子,人虽矫健,却不似中原人的玲珑心思。漠涟风俗淳朴豪爽,中原文人心思九转阴险,漠涟或许可以凭借武力拿下西云的千万里河山,然而因着漠涟落后的文化政治,断断是守不住秀丽逶迤的江山的!

这片土地,若是由漠涟掌管,天下更将陷入混乱!

“没有。”朗楦舒出一口气,果断给出了答案。

中原文人政客重气节,他们素来视漠涟为北夷苍狼,若是漠涟拿下这大好的河山,也是没有可能依着中原的制度实行,根本不可能任用中原文士。当然,为了保证漠涟的统治的稳定,也不可能会任用中原文士。

历史已然走到了这一步,中原人自己都已然无法掌控这千万里的大好河山,落后的漠涟更是没有可能。

此乃是不争的事实,他朗楦也没有必要逞强。

朗楦负手而立,淡淡地望着眼下的西云山河图,眼里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似他只是一个局外人,这一切皆是与他无关的。

“国后有何话尽可言明,不必如此试探在下。我朗楦虽在中原待了几年,也终不过是个粗人,国后玲珑心思,在下委实揣测不来。”朗楦缓缓抬眸,静静地望上青音的眼眸,这一刻,他忽地觉得松了一口气,有什么东西散开了。

“殿下乃是爽快之人,那么青音也就不拘礼了。”青音起身,目光落在画卷之上,修长的手指勾勒着西云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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