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平日里虽爱胡闹,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楚的。”荀策捋了捋苍白如雪的胡须,眼里是莫大的放心。荀漠,这个他从来疼爱的幼孙,以前那些年虽是受尽了天下的嘲笑,然而终究不枉他疼他一场,大丈夫能屈能伸,懂得隐忍,他做事他素来放心。
云清微微蹙了眉,这些年,他着实对荀漠不甚了解。那个纨绔子弟素来是不待见他的,眉角眉梢的冷意皆是莫大的疏离,两个人的气场大有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冲突。
这些年,他待在槐阳城与纵兮厮混,他一直以为他真的是不在乎荀家日渐没落的危难形势。从来玩世不恭,从来满城风雨,是以世人忘记这位荀大公子本就出身名门,一身卓世之才皆被掩埋在声名狼藉之下。
如今,该断的已然断绝,该死的心已然如灰了吧。纵兮到底伤他有多深,这位素来没有正经的公子竟会在朝夕之间做出天翻地覆的改变。那一言“从来无情,何来绝情之说”,时至现在,俨然成了天下之绝唱,纵兮还真是薄情。
因为在意,所以恨得透彻,恨得深刻方才爱得认真。他荀漠这些年定也是不易的吧,那样聪明的一个男子,如何不知道纵兮这些年的心思,直至最后都没都等到纵兮的回心转意,一语薄凉否定了十余年的感情,还真是有愧于他。
只是,这样的一种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感情,这样违背世俗的情感,还真是令人头疼。纵使是他云清,都只能冷然回避。每每面对纵兮那含着泪的眸子,里面的复杂言语与炽热情愫,他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知道纵兮如何会成为这般模样,作为贵家公子,龙阳之好或许再为正常不过。
只是纵兮他偏生如此高调,偏生选中了他云清,断袖且伦乱,这叫天下人如何不借以谈说?
“如此甚好。”云清笑得恰到好处,是一如既往的权谋者的笑。
荀漠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吧,以往是他不愿意接触朝
堂**,如今纵兮伤了他的心,心灰意冷之下将自己至于边境,一心杀敌。这个时候,他也该是考虑国之长存,以及荀氏一族之前途了。
云清略是放下心来,有荀策一言,他自是应当放心了。在荀家,最宠荀漠的莫过于荀策,如此,最为了解荀漠的也必定是眼前这位老者。此刻这位老者是如此胸有成竹地告诉他荀漠分得清轻重,他再无疑虑。
如此,便是要离去了,朝堂之上的事物可以暂时交由荀策。当然,若是因着君臣之礼,云清也是不会轻易撒手朝政而交予荀策,毕竟这位老者在朝堂上站了近百载,若是没有些城府,断然不会如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作为三朝元老,荀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些年,他放纵荀漠待在槐阳城,怕是亦是有所防备的。他也是想,若是纵兮隐忍如斯,一朝叛了他云清,届时有荀漠在,亦可保全荀家。
现下安心放手,一是因为苍家还在,即便是他要动手,毕竟苍家还是有实力;二是他荀家此刻怕是只能孤注一掷了。不是一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是这些至少可以让荀策明白,这天下终究是他云家的,纵使没有他云清,也将会有云纵兮。
“你不见一见许儿?”
转身之际,老者唤住云清,此趟之行,总是让人心生寒意,若是可以,还真希望可以阻止云清前往漠涟。只是,这个男子,素来没有人可以说动。
云清的不知滞了滞,藏在袖间的十指再度收了收,缓缓敛目,终究一声叹息,决绝离去。
不是心狠,并非薄凉。只是,不得不心狠,不得不薄情寡义。这人世之上,有谁是天生的权谋者,又有谁是冷血无情之人。图谋大事者,总要对自己狠一些,纵使身处炼狱,纵使负尽天下,走到这一步,终究还得一条道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