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昨日，先后上言者，计有给事中卢瑀、秦升、童柷、御史汪奎、员外郎崔升、彭纲、主事张吉、苏章、周轸、李旦，中书舍人丁玑，副都御史彭韶，南京兵部尚书王恕等，皆极论传奉官之弊，李孜省、邓常恩、继晓、梁芳这些佞臣都被谏成了重灾区。

那让文武百官无所顾忌如实进谏的天子呢？

他是怎么做的呢？

沉默。

不置一词的沉默。

而今早，惶惶不可终日的梁芳、李孜省之流往乾清宫求见，天子又是怎么做的呢？

天子宣之。

是！

天子是还没有说不采纳众臣谏言，但如此作为还不够令人寒心的吗？

太子觉得他和又一次怀抱

着美好憧憬的大臣们，简直比三岁小儿还要天真可笑。

但，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因为，这就是他的父皇！

他不愿再待在宫里，一想到李孜省等人打乾清宫出来后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和围绕在他们身边那不绝于耳的阿谀奉承，他就觉得整个人都恶心透了。

正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探望叔祖母了，便躲了出来，想落个片刻清净。

可那股邪火仍旧在他心底熊熊燃烧，烧地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太子不许人跟着，独自漫无目的地在郕王府中闲逛。

只是怎么就看什么都气不打一处来呢？

这雪烦人。

风烦人。

冷冷清清的阳光也烦人。

轻快的脚步声更是烦人。

太子抿紧了唇，抬眼看去。

那边廊下，披着桃红花鸟纹披风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束绿萼梅花徐徐走来。

她走路并不专心，时不时低头去嗅怀中的梅花，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冰冷的阳光落在绿梅红衣上，仿佛也被映耀起了温度。

此情此景，活脱脱一幅吴伟工笔下的仕女图。

在人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中，再惊心动魄的场面到最后也只会化作唇边淡淡一笑，反倒是不经意间的怦然心动让人魂牵梦绕。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忆起来，仍能清清楚楚回忆起当时的所有细节。

她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首饰，抱的什么花……

甚至，还能依稀听到当时风声，嗅到当时花香。

只是可惜，于当时的太子而言，不过稍觉惊艳而已：几月不见，这姑娘竟已经脱了稚气，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至于那泛开的些许涟漪，虽觉异样，到底没有太过在意。

太子站定，好整以暇地等着抱着花看个不停的亦龄。

“父亲最喜欢梅花了，若见了这绿萼梅花，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她毫无察觉，兀自忍俊不禁地想，“恐怕明个儿母亲又得抱怨说父亲画了一夜的花，念了一夜的诗。”

她喜滋滋地走着，全然没顾脚下。

于是，毫不意外地，她被等着她的太子给绊了一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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