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侍奉三朝的首席老画师出面,皇上便手下留情,留了上官执一命。
只下旨,将上官执赶出御画院,永世不能再踏入大安国都一步。
如此,若再求别的,反而倒是得寸进尺,不知感谢皇恩浩dàng了。
chūn意渐收未收,傍晚有凉风。城郊长亭站立三人,垂柳成绦,在晚风里微微斜着。
豆卢宝与乌满均面色凝重,倒是上官执没心没肺,笑道:“天下之大,还容不下我吗?”
上官执依旧着男装,眉眼几许落拓,倒不甚潦倒,衬出几分苦中作乐之悠然神态。
一旁的马儿嚼了几口野草,鼻息平稳,又踏了几脚。
豆卢宝叹道:“这大安国都就够大了,竟也没能容下你。”
上官执仰天大笑,叹道:“这话宝掌柜说得不错。”
言毕,三人倒了酒,推敬一番,一饮而尽。
放了酒杯,豆卢宝拿出些银票,道:“这是给你的,总能用得上。”
上官执也不推辞,直接揣进了包裹里。
“可不是白给你的,你若寻了好地界,这些银票是给你买地用的,我出不了大安国都,可这宝月坊却是要开到全大安的。我早想好了,江南一带就很是合适,你帮我也留意些。到时候你就做宝月坊分号的掌柜,想画什么花样就画什么花样,也不用再与我争论一番,如何?”上官执白了豆卢宝一眼,道:“我就说你怎么如此好心,原是诳我受累帮你开分号的。”听闻这话,三人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乌满又拿出一兜子瓶瓶罐罐,道:“这些是南疆之药,药效用法已经写好了,你带着罢。”上官执拿过去,道了一句多谢。乌满又拿出一根银簪与一封用南疆话写的拜帖,道:“若是你在中原待得厌烦,尽可拿着这物件去南诏。”如此,上官执却是苦笑一下,她郑重接过了乌满的簪子与拜帖,徐徐道:“我那老师,从前对我没个好脸色,待我比同门严苛十倍不止,结果前几日我落难,不但替我求情,他竟然还说,在苏州一带他有个画舫,虽比不上宫里,但也算小有规模。他让我带着他的拜帖,去那儿寻个差事呢。”上官执倒了一杯酒,抬手,倾杯倒在地上。“十岁那年,家道中落,原以为我会一生孤苦,只作画聊慰此生也罢。这女扮男装入宫,我也知是死路一条,但求此生有幸,能在这天底下画技最高之处停一停罢了。”上官执倒了杯酒,豆卢宝皱眉想拦,却被乌满不动声色地按下了手。上官执继续道:“原以为此绝路凶险,不想却遇见这许多良师益友,我何德何能,竟能得此真心相待……”说罢,上官执又把杯中酒倒在地上。“这三杯酒,敬皇天后土,谢老天眷顾。”上官执倒了酒,又是苦笑又是摇头,眼圈也红了。听了这话,豆卢宝与乌满脸上也掩不住几分悲戚。“你们可莫要一副丧气脸,”上官执笑道,“这几日变故,我倒是想通了许多事。我曾真有执念,以为这大安御画院就是天下画艺最高之地,可如今真离了御画院,却只觉一身轻松。想来这最高妙之笔法颜色未必在那重重宫墙之中,或许就在那天地之间,还待我去游寻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