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穷、慢慢的愁,慢慢地熬到了花白头,慢慢地老,慢慢地瘦,慢慢地发觉钱不够。收入已羞吃穿用,养老缴费何处筹?物价年年涨,退休又延后来日固无多,更为来日忧。
父母下岗了,还得把三个孩子供养大,这三孩子还没供出来出人头地呢,唰一下又多了一孙女,这个家庭本来就两条肩膀挑着如山的重担,现在,这担子又重了三分,如果黄耀虎还不振作,他恐怕会比上辈子还要更早地迎来遗憾。
暑假,原本该是一个痛快享乐的日子,可今年这个暑假,黄耀虎却格外的弥足珍贵。
以前不懂事,不知亲情如珍馐,食一份少一分,现在他懂了,大彻大悟了,于是兜里揣着十块钱,先去对门的馒头铺子买了十个白烧饼,提着塑料袋就朝巷子口跑去。
东方红物流集散中心离家不远,就在杨家巷巷子口北端那里,原来是一个公家开的大剧场,后来招了一场火灾,把剧场炒成了光架子,公家也没钱翻修,便卖给了当地一个搞地产的商人。
商人在原址上盖起了仓储设施,搞起了当时方兴未艾的物流产业,京畿市本来就是大炎国的首都,内五环怎么可能让卡车货车这些车辆进去污染空气、制造噪音、妨碍交通,所以商人的眼光是非常长远的,别看南校场是京畿南郊,随着交通管制越来越严重,大多数物流核心都快速的聚集了过来。
东方红物流集散中心火了,它比南校场其他的物流中心多了一个大大的优势,地处交通枢纽,占地最大,人流集中,闲散劳动力颇多,进城务工人员首选暂住地,另有以前剧院的大型露天停车场和新建的地下停车场,方方面面都远超那些设施不全,人力不足的同行们。
京畿南第一物流中心可不是白叫的,天天车来车往,车潮如水,虽然也给附近的居民、治安、交通带来了一定压力,但税收是南校场区政府的大项,取缔、搬迁,舍不得啊。
今天早上8点过五分,物流中心门口来了一个大块头,二米多高的个儿,一身壮硕的横肉,瞧那身段光骨灰盒都得装两。
大块头穿着一条运动裤,上身披个白色的短衫,脚底下踩着绿色的帆布鞋,脑袋后面用皮筋扎了个长马尾,提着一个塑料袋朝着集散中心西门口的那堆穿着蓝布头长衫的搬运工走过来。
走的近了,那堆坐在台阶上聊
天打屁等活的搬运工瞬间鸦雀无声,纷纷瞅着这大胡子壮汉,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啊,大多数却是眼皮在跳,心说这厮是混社会的吧,咋跑我们这儿来了?
黄耀虎走**阶上,朝着地上一坐,打开塑料袋啃烧饼,坐的近的一个搬运工是个满脸褶子的小老头,他也不生疏,从蓝布长衫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五块钱红河来,抽出一根递过来,笑的跟晾干的橘子皮一般。
“大兄弟,干啥呢?”
“打工。”
黄耀虎不客气地接过烟,就着老头的火点着,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道:
“贵姓?”
“客气了,小老头姓李,这货场的伙计都叫我李老头。”
李老头心底不信,你个满脸横肉,身经百战的社会流氓说自己来找活,连条像样的制服都没有,这是找活的样子吗?别不是来瞅道口晚上准备来撬库房吧?
“哦。”
黄耀虎越来越不善言辞了,猛扎扎地吸了两口烟,对于香烟这种东西,上辈子上学的时候他就沾过了,后来为了准备体测,硬生生戒掉了,等到从监狱里出来后,他又染上了,这个东西在他后半辈子几乎不离不弃的伴随着他,让他戒掉,还不如戒饭来的实在。
把烟屁股一掐,露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后继续啃自己的烧饼,李老头见这个大个儿表情内敛,目露凶光,笑起来脸颊旁的刀疤一抖一抖的,瘆人,便不再搭话。
本来嘛,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讲究个和和气气,李老头是这块儿出了名的和事老,本着生不生、熟不熟,见面先讨个好的原则,他也算得上是和黄耀虎搭上话了,至于其他的,关他屁事,只求一会儿别打起来,真要打起来,也希望黄耀虎看在他一根烟的情分上,少给他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