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亲情,天生使然,哪怕再恨她,怨她,可是看不得她吃苦。
唯一让江欣璐觉得舒心的是,马志希不在家,母子三人一起吃饭,江欣璐和马小磊话都少,只有杨芝香唠唠叨叨,一会给江欣璐夹菜,一会又给马小磊夹,看着姐弟俩个,她满脸都是笑容,满眼都是慈爱的光。
吃完饭,马小磊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杨芝香在厨房洗碗,江欣璐慢慢踱进去,看着料理台上斑驳的印子,问,“小磊想去参军,你不同意?”
“嗯,不同意。”
“为什么?”
“他受不了那苦,”杨芝香说,“听说新兵天天训练,就他那身体,能吃得消吗?”
“身体是他的,他觉得行就行。”
“他还小,懂什么?”
江欣璐冷笑一声,“你倒是不小,又懂了什么?养着一个吃软饭的男人,陷在烂泥一样的生活里,小磊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不想走你的老路,他还年青,还有大好的前程,为什么阻挡他?”
杨芝香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既惊讶又难过,她知道自己软弱无能,但她只想保护马小磊,让他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想让他受苦受累,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江欣璐的话象一把尖刀扎过来,让她心头滴血。
很多时侯,她都是自欺欺人过来的,装假马志希对她还不错,他们是有感情的,装假生活过得还可以,她有工作,有稳定的收入,隔三差五也能吃鱼吃肉,这样的日子一过十几年,说实话,她都麻木了,每一天如同行尸走肉,就这么咬着牙过下去,一直到死的那天,偶尔她在深夜醒来,看着身边空空的位置,想着这些年的苦楚,也失声痛哭,可哭过之后,日子照过,她从来没想过要从这烂泥一样的生活里挣脱出来。
江欣璐看着默不作声的杨芝香,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情绪又涌出来,明明可以做出改变,却不愿去努力,她这是典型的破罐子破摔,只是自己并不察觉,还觉得很正常。
“小磊对念书没兴趣,能混个高中毕业已经不错了,考不上大学,他能做什么,不如去当兵,那也是一条出路。”
杨芝香嘴皮子动了动,“他不想念书,让他去你厂子里做事不行吗?”
江欣璐深吸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身体不好能做什么事?我那里不是收容所,重要的是,他自己想去,我相信他能为自己的承诺负责。”
杨芝香沉默了一会,终于点头,“行吧。”
说完事情,江欣璐也不愿意久留,说,“行,我走了。”
她走到客厅拿自己的包,跟马小磊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可没走多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马小磊,手插在裤袋里,懒懒散散的跟在后头,江欣璐忍不住笑,“你去哪?”
“没去哪,吃完饭散散步。”他走上来,和江欣璐并肩走着,“你和妈在厨房里说话,我都听到了,谢谢。”
江欣璐回了句,“不客气。”
之后,两个人都无话,就这么默默的走出小巷。
江欣璐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发了车,对路边站着的马小磊挥了挥手,“走了。”
马小磊看着她没作声,等车子划出去的一刹那,他突然扬手,“慢走啊,姐。”
江欣璐那时侯已经开出去两三米了,可这句姐,听得清清楚楚,瞬间红了眼睛,她没回头,把手伸出去扬了扬,加了油快快的走了。
很多年以后,她还记得这一幕,记得马小磊第一次叫她姐的情景,虽然车子开车去几米,虽然路灯下的少年面目模糊,额发遮着眼睛,企图掩饰他的羞涩,可是那声姐叫的她心里一颤,她知道,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