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那样乖顺,再不似那一夜在紫金鸾台上的不甘与悲绝,一双明澈的眸子里,竟只剩下苍凉如水。她任由那侍卫拉扯着,一头青丝凌乱地飞扬在风里,纵然手腕上的伤口生疼,纵然整个身子虚弱得快要摔倒,她也不声不吭,更不挣扎。
或许她早已知道,挣扎无用……
楚渊的目光震颤了一下,心里有些悲哀地这样想。
短短一段路,却似乎走了很久……
小悠的目光始终无神,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并不在她的眼里。可是当她上了紫金鸾台,当她看见朗朗而立,悠然而笑的楚渊,她的眼睛里还是浮起了一丝彻骨的疼痛。
她不可自抑地红了眼,却有些僵硬地别开脸去。
梦,早就已经醒了。可是心里的痛,却依然还在……
百里劼上前一步,对着洛文穆行礼:“丞相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洛文穆沉冷笑着,点点头,道:“做得好,绑上去!”
“是!”百里劼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对那两名侍卫挥挥手!两名侍卫得令,手中力道暗暗一重,将小悠整个人拎了起来,拎到那刑架之前!
这刑架,大概是直接从地牢搬出来的,上面还布满着一块又一块暗红色透着腥臭的血迹!侍卫的动作倒是利落,颇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将小悠的双臂拉开,然偶再用一根粗绳牢牢固定!
小悠有些无力地抬起了头,居高临下,看着台下所有的人!所有人中,却独独没有那一道浅白色的身影!
他没来,没来……
他将她献给了洛文穆,却不敢看着洛文穆如何从她身体里取出七七四十九盏鲜血……
小悠悲怆地扬了扬嘴角,唇瓣上被寒风吹得裂开的伤口,瞬间浸出血来。
楚渊不露声色地看着她,十年来,他心里装着苍壁城,装着西陵氏,装着家国天下,在这王城在这永宁侯府,玩转权谋,明争暗斗,无论手上是否沾满鲜血,他从不曾迟疑,更不曾后悔。可是现在,他竟然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刽子手……
洛文穆见楚渊不动,忍不住在一旁催促:“楚渊,该取药引了。”
楚渊暗暗回过神,笑道:“丞相大人,药引一共需要七七四十九盏鲜血,要收齐四十九盏,至少也要一个时辰,急不得……”
他说完,神情自若地走到了一旁的桌案边,拿起那柄精铁匕首。这原本是一把极轻薄的匕首,可是此时此刻,竟也显出几分沉重来。楚渊在心里笑自己:最后的关头,连你也撑不住了?
他的目光凝了凝,下一秒,终于拿起匕首走向小悠。
十年的潜伏,十年的忍辱负重,他又怎会允许自己片刻的心软?西陵瑄做不到的事情,只好他来替他去做。
他笑,如同平常。
小悠迎着风,静静地望着楚渊。那一瞬,她的神色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与怨恨,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与哀戚。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西陵瑄棋局上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