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你做了什么惹他们生气?”
“我说想把波比带回伦敦,呜呜呜呜,我爸爸发火了……”
“那难怪呢,你难道不知道,你爸把当初狗送来苏黎世,就是因为你妈妈有哮喘吗。”
见她哭得都上气不接下气,她生疏而略显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帮孩子顺顺气。
一整晚,这孩子简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眼泪停不下来,『奶』『奶』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深深沉浸在被抛弃的痛苦之中。
到最后,老『妇』人辈烦得无奈,看书时候,只好小丸子抱起来,在怀里安慰,跟她讲了哮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啊,你来得这么突然,你妈妈当年生下你,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你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更应该体谅,别哭了啊,脸都哭花了……”
其实令含之已经理解,不怪爸爸了,她现在还在流眼泪,是被感动的。
原来她差点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上。
妈妈真好,她开始反思过去那个调皮的自己。
难怪爸爸一点都不像别的爸爸那么慈爱,不待见她,妈妈不在时候,还总是暗戳戳排挤她,原来都是有原因的,怪她的出生差点要了妈妈的命呀。
这么一想,似乎都情有可原。
在苏黎世呆了几天,她也渐渐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冷漠的『奶』『奶』没有那么可怕,家庭教师从伦敦送过来,又都被赶去休息了。
据说孩子隔辈亲,含之开始认识到这一点。
在伦敦时候,爸爸妈妈从不会毫无底线纵容她,来到瑞士,就像鱼儿入了水。『奶』『奶』觉得不应该把她培养成第二个傅承致,学那么多东西太累了,小孩子还是应该过得快乐一点。于是,她就这样被迫开始了游手好闲的快乐时光,上山坐小车滑雪,下水游泳,玩得乐不思蜀。
假期彻底结束,临回伦敦前一晚。
令含之选了盒自己最喜欢的蜡笔,认认真真,给爸爸妈妈还有自己,画了幅全家福。
这幅画上比以往还添了一个人,是『奶』『奶』。
“含之啊,你的绘画水平很有改进的空间。”
『奶』『奶』是个艺术品收藏家,有着极高的画作鉴赏能力,拿着她的作品端详半晌,最后婉转提出建议。
她只看见了四个圆滚滚的脑袋和畸形的火柴身体,要不是孙女的解说,相信任谁都很难认出这是一副全家福。
怕伤害孙女的自尊心,她添加补充,“不过你还小,『奶』『奶』可以教你。”
“管它呢,我这么聪明,都不用学,长大就自然改进了。”
含之画完画,离别的愁绪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没心没肺把蜡笔扔进盒子,一股脑盖起来,又去院子里找波比玩,只留下『奶』『奶』惆怅叹气。
很可惜,她的盲目自信落空了。
这幅纪念她作品被画框装起来,被挂在了苏黎世老宅。
成年后的含之每一次回老家,都要央求一遍『奶』『奶』画取下来。
“取下来不行,但你可以再画一副替换它。”
“『奶』『奶』!”
含之放下刀叉,她都要烦死了。
她在所有领域都天赋十足,除了艺术。唱歌跑调,画画惹人笑,明明有个搞文艺工作的妈妈,但她愣是没有遗传到任何一点艺术细胞。
“哎呀,这不是挺可爱的吗?”
老人歪头,“你要是呆在家里觉得碍眼呢,吃过早餐去滑雪好了,正好你方爷爷的孙子也回苏黎世度假,那孩子滑雪技术可是一绝,你方爷爷天天挑衅我,我派你去应战,回来可别告诉我滑输了。”
饭后,含之不情不愿背上滑雪板,乘车去往少女峰。
抵达约定地点时,对方却并没有出现。
含之没见过方爷爷的孙子,没什么交情,且最烦不守时的人,在车里不耐地等了十钟,秋波眉都快竖起来了。
最后一次看表,忍耐抵达极限,抬头吩咐司机,“不用等了,我们直接上山吧。”
车子刚刚启动,引擎声中,她漫不经心抬头一撇,突然瞧见了窗外的少年。
心跳停滞了一瞬。
她的喉咙不受控地干渴起来。
漆黑的短发,臃肿的滑雪服下,身形仍然颀长。
皮肤白皙,轮廓干净清冷,正如少女峰顶一尘不染的雪。
司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连忙停车,大喜过望:“太好了,含之小姐,那就是方想,来了。”
她的手『摸』到心脏,体会着那从未有过的陌生频率。
“你说,叫什么名字?”
“方想。方圆的方,理想的想。在斯坦福念博士,是个物理学天才。”
十八岁的令含之,遇见她喜欢的人那个冬天,一如她父亲当年般。
她隔着车窗,远远地、只一眼。
方寸大『乱』,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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