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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没劲

我想不到王杲还健在,偶然间,在大街上碰见了。

我们走对面,他认出了我,我却没能认出他。他变样了,发福了,富态了。

我听见有人叫我,站住。马路上人来人往很热闹,仔细瞧了一会儿,并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也许是我耳朵幻听,这些年不是风,就是雨,各个感觉器官都欠正常。于是,抬腿接着走我的路。

王杲走过来,捉住我手。

“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

“我是王杲!”

“哦!天!”我不由得叫出声来。

一个原来精瘦精瘦的马拉松运动员,会胖成打足了气的球一样,圆鼓鼓地可笑。肚皮成一个球,脑袋又成一个球,那过去作为长跑冠军的双腿,支撑着这重叠的两个球体,够吃力的。

我进一步端详这位老同学,不知是记忆骗我,还是我骗记忆,好歹从他胖脸的眼睛、鼻子中间,找到了一点绝对走了样的早先的王杲。

“你怎么搞的?这么胖!”

他笑了,胸膛像蒸汽机车那样,噗哧噗哧喘气。

老同学见面,总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当年纪一把的时候,就格外珍惜逝去的时光。想到自己曾经年轻,多少是种无可奈何的慰藉,否则,真是够没意思的了。

何况,碰见了奇人王杲……

说真的,在同学中,他是最常令人惦念的。若是校友们聚会,王果总是先被提及的名字。

很长时间,我们都相信他离开了人间,而且会惋惜地说,有志者事竟成这句格言对王杲是不适用的。他大概还未踏上探险的征途,不是翻车,便是迷路,死在了藏北无人区。

谁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去祖国的西陲探险。

传说从来富于感情色彩,王杲在雪山里转了几十个昼夜,弹尽粮绝,冻死在冰川里,雪豹吃了他的尺骨,他永远永远地消逝了。

他死在他的追求中,所以,留在同学们心中的,是对他的钦敬。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追求,也不是每个人都舍得豁出命去追求。

一个以为死去的同学,一个奇人,谁也拦挡不住的冒险家,我怎么能放他走呢?

“走,王果!”

“干吗?”

“找个地方喝两盅去,你居然活着,值得浮一大白!”

“我不喝酒的呀!”

“哄鬼!把你浸泡在酒罐里你才高兴。”

这是个曾经绝对有魅力的家伙,班级里有几个是他的崇拜者,我是其中之一。送他去西部边疆进行考察探险的前夜,他放开量狂饮,放开肚子大啖,把我们几个靠助学金的穷学生吃得两眼发黑,接连派出几标人马,到校外小酒铺去打酒。尽管我们半月之内得节衣缩食,但确实是心甘情愿奉献。没办法,崇拜是绝对盲目的,就迷上他了。

鬼知道,他身体内部有种什么潜能,他要打算干什么,抵死也会达到目的。

班级里几乎全靠他挣来荣誉,环城跑前十名,高校运动会五千米、一万米金牌获得者。至于和食堂捣乱,和系主任谈判,到别的班寻衅(因为欺侮了我们),一直到种种体力和智力上的较量,都是王杲去打天下。他总赢,他总占上风,他总比别人强。他总让我们扬眉吐气。我一看他现在胖得不可收拾,还能得到拿大顶倒立的冠军吗?那大球体岂不把小球体压扁压垮吗?

我还是把他拉到一家酒店里去了。

他果真滴酒不饮,吃东西的胃口也不若以前。

“那你怎么胖的?”

“谁晓得!”

“病态吧?”

“也许我不太活动的缘故吧!”

“你在哪儿工作,王杲?”

他告诉我,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部门打打杂而已,工作不太忙,可也不闲着。没有什么具体事好做,但又必须忙忙碌碌才说得过去。他说:“其实,打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头儿说,老王,麻烦你跑一趟,正巧,碰到了你。”人一发胖,必显得憨厚,说得不敬些,颟顸狼狈。再也看不到他当年那浑身的精神、健壮的体魄和力士的风度。

三九天,滴水成冰的日子,他头一名跳进砸开冰的湖里进行冬泳。上岸时,湿淋淋的他,裹住一层薄薄的雾霭,才叫神采俊逸。那时,他是班级所有活动的头儿,只要王杲在饭厅里、在课堂里、在宿舍楼里大声一喊,震得人耳朵根子生疼。让大家某时某刻,随他去某地干某件事,话未落音,响应者早把手举起报名,冬泳冷,照样有人跟随。

王杲那胖嘟嘟的手指,笨拙地捏起一颗煮花生米,犹豫好一会儿,才放进嘴里。

我摇头:“你早先不是这样文明得令人生厌!”

“我他妈的——”他说了个开头,似乎记起他年轻时能吃能喝的情景,真像是梁山好汉那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快过的。少年不识愁滋味嘛,又有他这个奇人,着实放任地热闹几年,直到他心血来潮去探险为止。

“你还记得方颖?”我问他。

“哪个方颖?”

“你他妈的别给我装糊涂,团支部书记,你的冬泳伴侣。”我发现王杲挺能遮掩,他会忘了方颖,鬼才相信。

“哦,哦,她呀!”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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