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景恒做完最后二十个,从地上起来,拿毛巾擦汗:“三百个。”
沈亿点点头,等邹景恒回房冲澡,他也趴地板上做,才做十个手臂开始发抖,硬撑着做完三十个,整个人瘫地上,喘得跟条狗似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可怕了。
对沈亿来说,正值青chūn期的孩子能忍住不玩游戏不谈朋友坚持每天进行各种力量训练,这已经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了,更可怕的是,邹景恒还学拳击。
那天他开车经过,想着开学快两个月了,邹景恒一次电话都没给他打,也不知道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便决定去看看,顺便带外甥吃顿饭。
进了门,才发现自己的房子只剩下一个房间,其他两个打通改造成了健身房,邹景恒戴着拳击手套在里头砰砰砰打沙袋,察觉到身后有人,他扭头看过来,那眼神,像一柄锐利冰冷的尖刀,狠狠扎在他心口。
沈亿后退一步。他没忘记这个眼神,他姐沈昭虹跳楼自杀被送去医院的那个晚上,沈亿在急诊手术室外见到只有十一岁的邹景恒,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坐在冰冷的不锈钢长椅上,谁跟他说话都不理,在医生遗憾说出伤者死亡时间的时候,他突然扭头看沈亿,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仿佛每一个字都是残忍碾着血肉发出来的。
他就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沈亿,说:“她骗我。”
那之后,在休学的一整年里,邹景恒再没开口说过话。
沈亿后来瞒着邹循丰偷偷见过邹景恒几次,那时他已经重新回到校园,对着沈亿虽不如以往那么热情,却也没有面对邹循丰时的那种明显的仇恨。他甚至主动和沈亿说起沈昭虹去世那晚发生的事。
那晚他又瞒着邹循丰偷偷跑去和朋友打球,照样给沈昭虹发短信,让她帮忙打掩护,沈昭虹给他打电话,让他好好玩,尽量在十二点前回来,她在楼顶等他。母子俩经常在楼顶花园里喝茶吃宵夜,邹景恒也没多想,只说好,然后挂了电话。十一点半回去,邹循丰不在,听管家说他爸有应酬,今晚不回来了,邹景恒高兴地跑楼顶去找沈昭虹。
“妈,我回来啦!”
“景恒,玩得开心吗?”沈昭虹穿一件鹅huáng色的旗袍,肤色雪白,笑眼温柔。
“开心啊,特别开心。”邹景恒望着沈昭虹,双眼发亮,“妈,你今晚穿这裙子真好看。”
“难得听你夸人呢,妈也开心。”
邹景恒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景恒。”沈昭虹温柔轻抚他发顶,“你以后不用管你爸说什么,只要你开心,想做什么都可以,打球骑车登山,还有拳击,你不是很喜欢吗?都可以的,不用担心会受伤会生病,人活一辈子,每天都在成长,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你不要想太多,痛快自在地过就行了。”
“我本来就没想过那些啊,都是我爸天天在我耳边说,说什么几代单传,就我一个男孩子,让我小心小心再小心,出什么事的话他百年后没脸面对邹家列祖列宗之类的,好多好多,天天说,我都要烦死了,我说你们还年轻,可以多给我添几个弟弟,他还不高兴,还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