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贡献钱币,这已经违反了历朝历代的规定。铸币是体现朝廷行政权的大事,历代朝廷怎肯把铸币权jiāo给外藩。奈何,晋本身就是一个怪胎,终东晋一朝,它没有能力铸造钱币,竟然是私铸钱——沈家小钱成为了法定货币。
在这种情况下,也怨不得朝廷离不开辽汉币。这种四级货币实在方便,而随着辽汉商人走遍中原,这种钱币已成了中原最通行的qiáng势货币。也正是辽汉商人的大规模采购行为,才支撑起了东晋朝廷的金融体系。
朝廷难啊!明明已经封辽汉为“不贡之国”,内心却又希望辽汉继续输送货币,继续进攻军械铠甲,这就使得朝廷不得不讨好辽汉,谢安说得对:晋不用汉,乃苍生何?这样一个国家,把他推到任何敌友处,都是损失。
“罢了!既然如此,就让皇太后出面送行——女人之间好说话。送行完后,令护军出一个幢护送她,任她去东南西北。”司马昱无奈地说。
既然礼制全破坏了,就别拘泥于礼制了。
“其二也,封赏辽妃,宫中已罗攫殆尽,辽妃辞行,该以何物赏之?此外,理藩官员尚未与辽汉商量妥钱币的事,辽妃若去——难道她前脚离开建康,我们后脚推翻‘不贡之国’的封赏吗?”
“这是两件事”,司马昱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前一件事好处理……辽王妃曾在东市大购蜀锦,并向皇帝询问过制蜀锦工匠何处可募,桓温虽桀骜,可向他要百余名工匠,估计他还是肯的。可后一件事……唉,风雨飘摇啊,辽东诸国不贡,唯辽汉贡,这说不过去,可真要取消贡币,朝廷……唉……”
殷浩也怅怅叹息。
弱国,又要撑个“虎死不到威”、“天朝上国”的样子,愁啊。
叹了一会气,殷浩有气无力地说:“此次辽汉贡献了一些上等兵器具装,若以部分赏赐桓温,想必他愿意募集工匠,但,后一件事,朝廷即以许诺辽汉不贡,再如何开口呢?对了……或许,可以在工匠上做文章。”
殷浩振作起来:“给他两百名,不,三百名工匠,就称:朝廷出面帮他募集工匠,让他把募金jiāo给朝廷好了。其余部分,我等再想办法。”
“好计”,司马昱连声夸奖。
工匠,包括熟练工匠,在朝廷里是最低贱的人,朝廷不尚“奇yín巧技”,历来朝廷赏赐外藩,都忘不了赏赐他们工匠。匈奴、鲜卑、土藩、倭国等等,都是这样被朝廷培育起来,从结绳记事的文明,壮大成朝廷的心腹之患。
工匠算什么,咱朝廷没人在乎,只有匠汉才用钱招募。钱拿来,人给你,这人以前我们都是白送的,现在进化了才要钱。原先俺们是“国家扔奴”,现在俺们进化成了“国家贩奴”。
这是进步,巨大的文明进步。
至少,朝廷知道这些匠工可以当钱用。以前,他们的地位如草,可以任意赠送任意盘剥任意践踏。
“奇yín巧技”值钱,这是跨时代的进步。它颠覆了一切圣贤经典。
心事一了,司马昱兴致勃勃:“听兵部说,辽汉进贡的兵器具装都很不错,奈何全不符合制式,这么多天了,兵部搞清用途了吗?深源(殷浩字)打算如何赏赐玄子?”
玄子是桓温的字,后来为了避讳,史书将他的字改为“元子”,正如蔡昭姬最后被改名为“蔡文姬”一样。当然,这种改名没经过他们本人同意。
可他们有权表示意见吗?
他的名字,他无权作主——这就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