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满载着银锭的船只吃水很深,它们笨拙的使进码头,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们炫耀似的用敞篷马车满载着白晃晃的银锭满城巡游,向人们展示这趟征讨的丰厚。
“这可算‘白银征讨’啊!”,在雪后晴朗的天空里,huáng朝宗披着虎皮裘衣乐呵呵的看着装满银锭的马车驶入国库。
如今,huáng朝宗已忙碌完南岭关的战果点校。宇文兵也如期带着高句丽用兵和宇文族骑兵登陆牛庄,于是他返回了三山城,开始主持三山的财政工作。
虎裘,在晋国穿戴这样的虎裘是需要级别的。现在连高翼也不过是一袭棉袍。huáng朝宗居然敢大摇大摆的船着虎裘,难道他真不怕犯下僭越之罪吗?
“不,怎能说是‘白银征讨’呢?”,高翼反驳说:“应该是‘huáng金征讨’,下一船货拉回来的是金沙——肃慎国的金沙,全是越国山里高纯度的金块与金沙,不用提炼可以直接铸成金锭。”
huáng朝宗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此次石间国国主随船儿来朝觐,不知肃慎国国主是否会随船而来。”
huáng朝宗这话说得很得意,语气中隐隐透出qiáng国的自豪,高翼拍拍他的肩膀,心有戚戚焉地与huáng朝宗相视而笑。
“外邦朝觐?他真是位‘大王’,可这个大王……好奇怪哟!”孙绰见到那两人笑的jian诈,心里暗自称奇。
自从在学社见到高翼与学生比肩而坐后,孙绰就觉得这个国家的礼节很奇特,虽然很多地方还延续着汉礼,但人们却一点没有避讳的自觉。
他不记得军中有人向高翼行大礼(跪礼),印象中他们好像只举拳敲击胸甲,而高翼反而要回以军礼——国主回礼,那些人竟坦然受之,似乎这一些天经地义。
至于国中百姓,见到国主也很少有诚惶诚恐的态度。比如:行路中的百姓见到国主,没有跪地叩首,没有山呼“千岁”,他们只悄悄避到路边,等高翼走后,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上路。
这些“毛病”绝不是故意冒犯,那些人的动作整齐划一,这绝对是一种规定好的礼节……什么礼节?
或者,那个高翼一点没有国王的意识,他完全不在意“君臣纲常”。在船坞,他可以席地而坐,与那些工匠随意jiāo谈,偶尔还说个笑话,引得众人声嘶力竭的狂笑;
在码头,他可以随意揪过一名船商,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拍着对方的肩膀询问最近“生意”如何?“生意”,对了,这里把“买卖”叫做“生意”。
一位国王,竟然在路上与地位低下的商贾互道“恭喜发财”,这是个什么世道?什么时候,商贾可以骑到儒士头上?
但是,这样一个王,百姓对他的尊敬却是发自内心,他甚至不带一名侍从,独自在大街上闲逛。偶尔窜进一间店铺,就站在柜台前与老板讨价还价。
这样一个王,却有两个番国哭着喊着向其称臣,甘居属国地位。但他又坚决不把自己升格为“大王”,真是奇怪。
高翼笑完,向孙绰解释说,“石间国国主原来是我的一名佣兵。据说,他祖上也是汉臣,后来在倭国侵扰中家破人亡。
后来,我军发动征讨,因兵力不足在新罗招收佣兵时,他带着仅余的数十名家丁投军,因作战勇敢,又jīng通汉语,故而成为新罗佣兵团首领。”
说到这儿,高翼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脸叮嘱huáng朝宗:“石间国虽然由我而立,处处需仰我鼻息,但对他的接待要注意把握尺寸,既要示之以恩,也要让他知道,石间国只是我们的属国;
要让他感觉到,他是我们自己人,是一个有尊严的国主。但也要让他明白,没有我们的支持,即使他占领倭国全境,他的位子也不稳……其中方寸,你好好把握。
至于肃慎,短期里,我们只把他们当作一个平等邦jiāo国,但只限于生意上的来往——我们卖给他兵器、铁制品、粮食等等,与他jiāo换金沙和shòu皮,短期里,我们需要肃慎国的壮大,以支持石间国,但长久来说,它是我们牵制石间国的武器。
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长久的盟友。倭国那个岛很邪,孕育出的文化毒性很大,喜欢反噬。在那个岛国上,一家独大是个灾难。所以,他们两国的盟约只能在我们主导下。具体怎么做,回头咱俩再商量。”
肃慎?这个名字孙绰知道,但他感兴趣的还是高翼话里透出的合纵连横之策。
肃慎人所建立的越国,经后人考证是属于中国的古越文化的后续,也就是南方的越国,在勾践夫差争雄、吴越两国灭亡后渡海逃生,然后他们在中国东北、东南亚一代,绵延出了无数的古越文化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