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查找,车厢里倒是有一个流làng汉,流làng汉们以此为家,他蜷缩在长椅上烂醉如泥,那种坦dàng的劲儿仿佛醉卧沙场,视死如归。不过,总的说来车上的乘客还是以上班族为主,其中不乏华尔街上衣冠楚楚的白领,寥寥无几的人相互间站的距离很开,没有人故意凑到别人身边。不远处,一对情侣肆无忌惮的拥抱在一起,恨不得彼此融入对方体内,亲吻声响亮的旁若无人,但车里的人却发出会心的微笑,看着他们就像是欣赏百老汇的一幕演出。
薇薇安微笑着依偎进罗亦安的怀里,或许是那对情侣的热烈感染了她。她搂着罗亦安的腰,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黑人小伙子从车厢的一头走了过来,向乘客推销他手中的书。此类小书贩在地铁上很常见,据说畅销书作者赫鲁·佩塔(Heru Ptah)成名前就在纽约地铁卖了三年自己的小说,每年收入10万美元(合人民币80万元),后来,他在地铁里向MTV图书出版公司的出版经理雅可布·霍伊兜售自己的书《A Hip-Hop Story》,由此被霍伊挖掘,一举成名。自那以后,在地铁里销售小说的作者,每个人都怀有赫鲁·佩塔的梦想。
“我是个青年作家,”卖书人向车内乘客大声宣布,“我刚刚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说,翻一下吧,又不费您什么事儿。瞧一瞧,瞅一眼行吗?它就要成为全国头号畅销书了,一年后还会排世界第一。今天您在这儿遇到我,赶明儿您就能在《欧普拉》杂志上看到我了。”
卖书人挨个儿走过每人身边,愿意给钱的就给,不理睬他也不在意,罗亦安见到这情景,也赶忙入境随俗,两眼决不对视,睁大眼睛显露出自己的“无动于衷”。
看看这节车厢没什么戏了,卖书人接着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走向另一节车厢。罗亦安被这位老兄独特的售书方式震得目瞪口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暗叹:瞧这心理素质,连要饭都要得有尊严。
列车停稳,车上人稍作移动,罗亦安搂着薇薇安下了车。站台上五花八门的表演艺人吸引了两人的脚步。这些表演形式多样,有爵士乐队,有chuī排箫的南美乐队,有自弹自唱的,有弹钢琴的。这些艺人常年在此地演唱、演奏,还正式申请了执照。
这些艺人当中最多的是黑人与中国音乐家。他们当中幸运的,终有一日会踏上百老汇的红地毯,这也是一种纽约传统——许多其他国家的音乐家都来到纽约,也都从地铁站开始。但更多音乐家终身在此演奏,他们8小时平均只能挣到可怜的70美元(每天约560人民币,每月约1.2万人民币)。
罗亦安在一个chuī笙的中国人面前站住了脚步,见到有客人上前,他拿出笙,用一块gān净的布仔细擦拭,然后闭上双眼。《卡门》序曲穿透cháo湿的空气,在地铁站里回dàng起来。每过一辆火车,他的笙声就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只见他的嘴还在动,却什么也听不见,火车远去后,他的笙声又露出头来,笙声就这样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地飘dàng在躁热不堪的地铁站里。
一首接一首,中年人chuī得大汗淋漓,仿佛面对着成千上万的观众。他的演奏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和谦卑,相反,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的坦dàng,一种无与伦比的人格力量。所有赶地铁的人都禁不住驻足倾听,并报以热烈的掌声。
罗亦安掏出钱包,拿出10张20美元的钞票,却捏在手心,只冲中年人微微摇头,似是对他的演奏不满,又似对他本人表示遗憾。
那中年人猛然睁大了眼睛,对罗亦安端详片刻,拿起笙呜呜咽咽chuī了起来,初始是颤动的长音,犹如鸟儿嗖嗖地抖动着美丽的羽毛,振翅欲飞。继而是一连串短促音,犹如鸟儿引吭高歌。忽而音乐由慢渐快,轻盈欢快,恰如鸟儿翩翩起舞。
周围人发出一连串热烈的掌声,并夹杂着兴奋的议论声。罗亦安却不忍听下去,放下手中的钱,拉着薇薇安走出了地铁站。
“太美了,这是什么音乐,那是什么乐曲”,在地铁口薇薇安追问。